痛苦挣扎
文 / 徐士新 编辑 / 魏强
丹丹一进门就看到奶奶高举着拳头，像要准备打妈妈。然而，正当丹丹情急预呼时，奶奶的拳头轻轻地放下，变成了对妈妈双肩温柔的捶捏。丹丹蹑手蹑脚地走到奶奶身后，却听到奶奶的说落声：你天天睡得还怪快活呢！我这一把老骨头都交给你了。闺女你也不问，你男人你也不管，我这老太婆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啥孽……
丹丹本想偷偷走过去搂住奶奶亲亲她的，一听她又在唠叨就失了心情，便又轻轻地退了出来。
自从丹丹四岁那年，姥姥姥爷双双丧命于旅游的途中，妈妈受了打击，伤心过度。此后再也没能起来，成了一具“活死人”。
也就从那时候开始，奶奶成了家里真正意义上的主人。爸爸每天要上班，家里一个“活死人”，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全交给了奶奶。
开始几天奶奶还有点得意，她做梦都没想到儿媳也有今天。以前老嫌她是农村的，每天不是说她衣服没洗干净，就是唠叨她做饭不好吃。遇上哪天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摔东西、甚至指桑骂槐。有一次好像还动了手。一想起这些奶奶气就不打一处来。有一天她正在给儿媳擦身子的时候忽然又想起以前的事，于是愤怒地朝儿媳的胳膊狠狠地揪了一把，谁知儿媳猛地瞪了她一眼。她吓得手一松，慌忙假装继续给她按摩、捋筋骨。但是当她揣着砰砰跳的心偷偷瞅儿媳时，她分明看到儿媳还是跟以前一样，眯着一双无神的眼睛，似睡非睡的样子。不过，从那天以后，奶奶再也不敢用武力报复儿媳了。而是把发泄愤怒的方式改成了变着花样的唠叨、说落。把以前受儿媳妇的气翻来覆去地提起：你不是厉害吗？你还起来骂我呀！你还推我呀！你不嫌弃我菜洗不干净吗？……有时候奶奶说落说落，她好像看到儿媳妇手或者脚动了一下，但是当她仔细观察的时候又没反应了，她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
当丹丹懂事后第一次听到奶奶在妈妈床前说落妈妈时，她很生气。她跟奶奶吵，撵奶奶滚。但是被爸爸一顿呵斥，后又跟她讲了一通道理，她才没有继续恨奶奶。
说起奶奶，丹丹觉得她们俩应该属于同病相怜。听奶奶说，她三岁没了父亲，十八岁死了母亲，三十一岁丧偶（也就是丹丹的爷爷）。好不容易把独生儿子送进大学校门，毕业后分配在县城上班。后有幸被副县长家的千金盯上，工作第二年就被副县长招了上门女婿。在丹丹出生之前奶奶不认识自己儿子家的门，原因是妈妈不喜欢农村人。丹丹到现在都怀疑最后这句话是奶奶杜撰的。她一直不认为妈妈有那么不通情理。
奶奶心疼丹丹是发自内心的！丹丹三岁那年，奶奶带她出去玩，丹丹走路不小心被一个骑车的臭小子给碰倒了。当时奶奶就要跟那臭小子拼命。后来还是那臭小子妈妈来了，奶奶一看都是街坊才放了他。但是一回到家，就被丹丹妈妈骂得狗血喷头，刚辩解了一句：是街坊老王家的孙子没小心……还没等奶奶把话说完，丹丹妈妈一把拽住婆婆的衣服连续推搡几次，嘴里还骂骂咧咧地怪老太婆不中用，连孙女都保护不了。直到把她推倒在地才悻悻然罢休。
这件事丹丹都听奶奶唠叨过N遍了，丹丹才不信妈妈会把奶奶推倒在地，最多也只不过是失手。
丹丹今天回来是拿户口本的，她明天就要和男朋友登记结婚了。正好顺便告诉奶奶一声，让奶奶也高兴高兴。并打算婚后搬回来住，和老公一起照顾妈妈，让奶奶也能安享晚年。丹丹感觉好像自从自己记事起她就见到奶奶在这家里笑过两次。一次是自己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第二次是爸爸再婚那天。自己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奶奶是先哭后笑的。爸爸再婚那天，奶奶是先笑后哭的。丹丹搞不明白为什么？只有奶奶自己知道。
“哎哟！”奶奶一声尖叫，把在另一间屋子翻东西的丹丹吓得扔了手里刚扒拉出来的户口本就往妈妈的屋里跑。奶奶一看到丹丹也不知是激动还是惊吓，话也说不出来了，指着儿媳比划着让丹丹看。丹丹顺着奶奶的手指，忽然，她看到了妈妈睁着一双有神的眼睛正盯着奶奶并微弱地翕动着双唇，似有话说。她慌忙俯下身子，把耳朵贴在妈妈嘴边。她听到妈妈吃力地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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