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的套路与反套路

昨天偶然又看到吴启华版的《倚天屠龙记》，突然发现金庸小说之所以名声这么响，还真不是无缘无故的。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金庸老爷子把套路和反套路玩得贼溜，让人永远也猜不透他的故事该怎么往下发展。

如今写小说的人，都会讲究套路二字。言情小说里永远少不了英俊霸道的配上貌美如花的，穿越小说里永远少不了智商超高（自认为）碾压芸芸众生的，玄幻仙侠里永远少不了天赋异禀却起步太低的。

表面上看金庸的书也逃不出套路二字，可是细细品味却又总是觉得不太一样。马伯庸之前的段子可以说明一些：

怒马鲜衣，少年得意。转瞬之间，惨遭灭门。幸得身免，为名满江湖的大侠所救，拜入山墙。结识大侠之女。两人情投意合，为大师兄所妒，而后终于发现元祖当年的秘密，更重获家族绝学，练得不世神功……

你以为这说的是谁？答案是林平之。与林平之命运相似的还有游坦之：

父辈皆是英豪，家中高朋满座。一日竟遭异族恶人血洗。遂北上辽国，一心复仇。在刁蛮美少女相助下，先获奇书，又遭奇虫，在蒙奇人指点，因缘际会练得一身奇功，争得丐帮帮主之位……

这些其实都是金庸小说里面的反套路。只不过因为这些套路，藏得太深，很多人不太注意罢了。

《倚天屠龙记》其实也是一部反套路的著作。当我们以为《倚天屠龙记》的主角是郭襄时，郭襄很快就圆寂了。当我们以为主角是张翠山时，张翠山就自杀了。从第一章一直到第十章，我们都没有看清谁是真正的主角。这足足四分之一的篇幅，我们的主角张无忌基本就没什么存在感。

幸亏作者是金庸，如果是某个不知名的网络作家，估计读者早就弃了。

《倚天屠龙记》的反套路还不仅如此。看网络小时候看的越多，就越发现金庸的反套路越深。按照现在网络小说的套路，《倚天屠龙记》中最应该黑化又最有理由黑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张无忌。

少年遭逢巨难，父母被一群所谓的名门正派逼死，临死前母亲叮嘱道：“你别心急报仇，要慢慢的等着，只是一个也别放过。”这里金庸只需要随意添上几笔，一个黑化的伏笔便可以就此生成。然而，金庸没有，只是一个劲儿地让张无忌说“我不要报仇，我要让爹爹活转来”。

同样的反套路发生在周芷若身上。甫一登场，周芷若便是一副女主角的配置，汉水之滨为张无忌喂饭，去光明顶的路上两人又暗生情愫。结果最后黑化的却是她，不由得让读者叹息。

反套路的特点在于求新。金庸反套路的高明之处在于不是为了求新而求新。反套路建构在套路的基础上，而不是抛弃套路。

有些网络小说将套路看作捷径，图快而不图质；有些网络小说走反其道而行之，一味求新，而疏忽了整体的篇章布局。这都是偏执一端所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