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大千丨卢先发：落难之时

落难之时

文/卢先发

奥迪轿车行驶在大街上。俞康头靠软座，微闭双目，享受着冷气和美妙的音乐。

小王却在看车窗外的景物。

老蒙首先映入小王的眼帘。老蒙头戴草帽，蹲在街边，面前摆着两筐苹果。

“俞总——”小王轻唤一声。俞康睁开眼，便在小王手指的示意下看到了老蒙。

俞康说：“停车。”车便靠边停下了。

俞康静静地打量着车窗外的老蒙。“买吧，正宗的红富士，包甜包脆！”老蒙热切地唤着路人，脸上热汗涔涔。

“他的生意不好做啊……小何，你去买几斤。”俞康对司机说。

小王说：“还是我去吧。”俞康不允，说：“你去了，会让老蒙难堪的。”

俞康和小王原来都在一家工厂工作。俞康任生产科科长，小王为工会干事，而老蒙是他们的厂长。老蒙缺乏管理魄力，且置良谏于不闻，多次失去市场良机，导致工厂亏损严重。俞康不忍，拉上小王，找上级反映情况。老蒙大怒，撤了俞康的科长职务，给小王严重警告。俞康一气之下，辞职去干了个体。不久，小王也离厂跟随俞康……

轿车继续向前行驶。俞康盯着从老蒙那儿买来的苹果，良久才说：“小王，你今晚上一趟老蒙家……”

当晚，小王走进老蒙家，却不见老蒙。其妻说老蒙卖果未归。

小王遂来到老蒙卖果的地方。老蒙正给一位顾客称果。他见小王，一愣，随后面露尴尬之色。“老蒙，还没吃饭吧？”小王问。“吃了两个包子。”

小王拉老蒙进餐馆。

在饭桌上，老蒙饥态毕现。他又黑又瘦的脸，已不见了昔日的威严，却透着无限的疲惫。小王内心不禁感慨万分。

喝了几口酒，老蒙话多起来。他说工厂两年前破产了，组织安排他去另一家工厂，他觉得没有颜面去就职，就自动下了岗。他以前干过会计，并有会计师职称。他四处求职，不想连连碰壁——人家嫌他老了。妻子去年病退，儿子在大学求学，他不想办法挣钱不行啊。“卖果生意难做，顺利的话每天能赚20来块，不顺则要亏本。”

小王说：“我现在在一家合资企业干，效益很好。我们总经理愿意聘你，你干不干？”

老蒙盯着小王：“你这是开玩笑吧？”

“不，实话对你说，我们的总经理是俞康。”

“俞康怎么会用我？”

“俞康今天见你卖果子，受到震动。他说你过去是一厂之长，握有经济大权。别的厂倒闭了，厂长自己不是开店就办厂，你却摆地摊。仅凭这点，他就用你。”

老蒙的眼睛睁大了，心中掀起了阵阵热浪……

（刊于《微型小说选刊》1998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