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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晓琳 | 盛夏的哀思


『时光捡漏』您生活的笔记本




诚哥是大姐夫的二哥,认识他的时候,我还在读小学,那时候,我家住在老家的小山村里,大姐和大姐夫刚刚结婚,身为小学乡村教师的姐夫一副书生模样,多年来一直在外求学,对农活几乎一窍不通,每年农忙的时候,姐夫的父母就会打发诚哥来我家帮忙。

印象深刻的是,每年冬天,诚哥都会来帮我家砍柴。找一片向阳的山坡,穿过布满荆棘的灌木丛,砍下干透了的树枝,扔下山坡,捆好扛回来,再将树枝砍成长短一致的短节,按照粗细分类摆放整齐,那些天,诚哥一直重复着这些动作,他很少说话,只顾低头干活,短短几天,他就会在我家门口垒起一个体积庞大的柴垛子,漫长而寒冷的冬季,他砍的柴禾给我们带来了实实在在的温暖。

因为家境贫寒,诚哥单身了很久,直到快四十岁的时候,经人介绍,去“山外”做了上门女婿,听说那是个不幸的家庭,男主人病世,留下三个孩子,最大的读初中,最小的才三岁,明知那是一个苦难的家庭,但心底善良的诚哥还是义无反顾,无怨无悔地承担起了照顾三个孩子的重任。后来,随着他父母相继离世,以及我们全家搬迁,诚哥渐渐淡出了我的视线。

两年前,在外甥女的婚礼上,见到了诚哥。虽然阔别多年,他还是那样憨厚淳朴,依旧不爱说话,见了人总是腼腆地笑一笑。让人欣慰的是,他虽然一生未曾生育自己的孩子,但他对三个孩子视如己出,抚养他们长大,培养他们读书,尽到了一个父亲应有的责任,如今他们已各自成家,且事业有成。孩子们对他非常孝顺,孙子辈们对他爱戴有加。辛苦劳累一生的他,终于卸下了重担,天伦之乐的晚年生活像一幅美好的蓝图,在他眼前描绘着幸福的曙光。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大概一年前,他开始感到身体不适,孩子们带他奔走在各大医院,做了各项检查,结果不得不接受一个痛心的事实“肺癌晚期”。消息传来,人们无不感到痛惜和震惊,都在心里为他祈祷“好人一生平安”。为了坚定他战胜病魔的信心,嫂子和孩子们对他隐瞒了病情,只说是普通的肺炎,精心照顾,积极治疗,人们都在期待奇迹的发生。

今年春节期间,随同姐姐姐夫前去看望诚哥,那是一个多么温馨的家啊:宽敞的院子里坐落着漂亮的两层楼房,好客的嫂子热情地招待我们,孝顺的儿子儿媳忙前忙后,懂事的孙子陪伴左右,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少言寡语,我代表年迈的母亲,向他表达了我们全家对他的感激之情,他还是那样憨厚地说:“没事,我那时候年轻,砍柴有劲哩。”吃完饭,我们聚在院子里拍照、录视频,瘦瘦弱弱的诚哥露出了欢快的笑容,那一刻,我多么希望时光停滞,让笑容永远洋溢在他饱经风霜的脸上。

病魔总是那样无情,短短几个月,噩耗传来,在骄阳似火的盛夏,诚哥走完了他短暂而辛劳的一生,享年66岁。依旧是那个院落,挽联高挂,哀乐凄凄,亲人垂泪,劳累了一生的诚哥安静地走了。嫂子说他走得很安详,吃完饭躺下休息就再没有醒来,嫂子一边抹眼泪一边说:“他勤快得很,一辈子光知道干活。娃娃们都大了,日子好了,眼看该享福了,他可走了。”前来吊唁的人们都说他一生与人为善,勤劳善良,在亲戚和村民中口碑极好,上至年迈的老农,下至年幼的孩童,提起他,都说:“那是一个大好人,脾气好,爱帮人。”

返回的路上,途经大片的麦田,已经收割过的麦田只剩下麦杆,连绵几公里,一眼望不到头,我不知道哪片是诚哥家的耕地,但我知道,他一生不愿意给别人增添麻烦,就连他的离世,也会选择在颗粒归仓的忙毕。盛夏的阳光照耀在黄灿灿的土地上,散发着灼热的光芒,我似乎看到,寒来暑往、春夏秋冬,诚哥在田地里辛勤的劳作,他的汗水滋养着这片土地,他靠长满老茧的双手,含辛茹苦养育孩子们长大,为他们撑起一片父爱的天空!

诚哥就像当年的柴禾,竭尽全力地燃烧自己,把温暖和光明带给别人,自己却默默地化作灰烬。骄阳似火的盛夏,我们的哀思穿过田野,化作一捧黄土,守护在诚哥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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