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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小明 | 家乡的那片芦苇


『时光捡漏』您生活的笔记本

我住的村子离县城不远,有条小河经村头流过。这河有个名字叫七里河,其实也就表示了村子离县城的距离。

后来考证,这河历史上叫雍水河,它发源于县城西北方向的雍山,沿东南走向流经柳林。经过村子北面流向河南屯,高家河,然后注入现在的东风水库。其实河南屯和河北屯,就是以这条河为界,来划分取名的。犹如河南,河北,山西,山东一样。
过去小河长年流水潺潺,水清见底。小河从村北的三块芦苇地穿过,芦苇地中间也分布着几片小树林,林子里大都是些杨柳树,钻天的高。夜晚无数的乌鸦黑压压栖息在上面,白天也有喜鹊,黄鹂等鸟儿在树枝间穿梭鸣唱。
小河似碧玉,把芦苇地,小树树林连缀起来。在渭北台塬,每一寸土地都显得金贵,能种粮食的地没一块闲着,能让芦苇,小树林世世代代生存下来,除了河水给了他们顽强的生命力,更主要的还是它给这片枯燥的土地带来了赏心悦目的风景,把呆板的地貌变得富有江南水乡的韵味。
近年来,接触《诗经》,那首“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脍炙人口的千古诗作,会不会就是作者描绘的古代这片芦苇的情景呢?
七十年代以前,我家的头门朝北开。站在门前,看着距家不到百米的芦苇荡,在风起雨落,朝阳夕照里,变幻她那绰约的风姿,象是欣赏一幅静美而灵动的风景画,让人浮想联翩,由衷的赞叹一个普通小村的美好。
这片声苇,顺河走向东西长,南北窄。小河从芦苇地流过,河床并不规则,随地势弯来绕去,河水清浅柔顺。整个童年的乐趣几乎全在这个天然的游乐场里。
芦苇是多年生植物。每当春天来临,地气开始回暖,尖尖的芦笋就破土而出,密密麻麻卯足劲往上长,生怕辜负了这生长的季节,不几天就窜到半尺左右,再过一两月就长得和大人一般高。
苇子长高了就有了神秘感,我们就结伴在这天然的迷宫里捉迷藏。
那时我们还小,不敢去芦苇深处玩,就在离大路近的浅处轮流着你藏我找的游戏,结果都会被对方找到。
小时候家里都穷,没钱买玩具,大人们成天参加劳动也没时间给我们做玩具。我们就利用这些苇子自制玩具,度过快乐的时光。
用苇叶编小船是很容易学会的手工。随便摘一片苇叶,把叶子从中间横着折叠过来,然后顺着分成三份,把两边交叉套起来,一叶酷似扁舟小船便做成了。大家把自制的小船放入河水中,小船就顺着小河悠悠漂荡起来。
苇叶还可以卷成小喇叭,然后伙伴们就都鼓着小嘴,嘟嘟嘟比谁吹的更响。
芦苇杆做的水枪更好玩。取苇子杆一根,截成一头空一头实的一节,将实的那头用铁丝捅透,然后再用细竹棍在一头缠上棉花或布片,用细线扎牢,插入苇管之中,一根水枪便做成了。于时,河边打水仗就成了伙伴们最得意的事。
芦苇的用途在农家生活中随处可见,最常见的就是炕席。那时候农村全是土炕,炕上铺有麦草,麦草上面要铺上芦苇编织的席。春夏秋冬,这张席就伴着庄稼人入眠,做梦。还有苇子打成的萡子,用于屋顶铺泥撒瓦。打席剩下的下角料,还可编成盛鸡蛋的笼子,或者编织成蒸笼上的席盖。
过去人穷无钱采木楼,就用苇子做骨架,然后糊上纸,名曰仰棚,我结婚的房子就是这样做装修的,当然这代人大多都是这样子的。
苇子编的麦包也是农家常用的储粮工具,这种编织的麦包代价低,柔性好。有的是编织得天衣无缝的圆桶状。有的则是长方形的条状,装麦时用细麻绳缝接在一起,腰里再绑上一根粗一些的麻绳。
说起来这几片芦苇也是当时村上的主要经济来源,每年基本收入在8000元左右。那个年代,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到了秋末苇子将要收割时,要派社员专门轮流看管,防止被人偷割。
虽说我们村上产苇子,但几乎没有人会编席。被大家称之为“席匠”的手艺人却出之邻村南六塚、西六塚等村庄。产苇子却不会编席,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只能卖原材料而不会深加工。用乡土话说就是有锅盔没牙,而出席匠的村子却也有牙没锅盔。
苇子收割前就商定了销售合约。每年基本上都是固定的购买者。到了收割季节,他们会组织精壮劳力来收割,那时没有拖拉机和汽车,但马车基本上每个生产队都有。
于时割的割,拉运的专门拉运,当然也少不了用架子车往回拉。于是,平日里寂静的苇子地这时成了一年最热闹的地方,人喊马叫,刚拉走苇子的地方,乡亲们抢着搂苇子叶,给冬天的生活准备柴火。
每当回忆起昔日的收割苇子时的场景,总有一件事使我难以忘记,并由此对人生对社会生发出诸多感慨。
邻村出了不少技艺不凡的席匠,所以一直以来,他们会年年来买苇子。我们每隔两三年也会由生产队给每户分一两捆苇子请席匠来打席自用。
有一位席匠手艺好,人慈祥,脑子也活泛,乡亲们很喜欢他。农闲季节,大家就请他来编席,他就一家挨着一家轮流着给乡亲们服务。一张炕席从脱壳到完工要十几道工序,需整整一天时间。他一个人默默的干活,有时也跟主家拉家常。
他编席子的技艺炉火纯青,看他编席就象是欣赏绝活表演,引人入胜。柔顺的苇蔑在他的手下有节奏的跳跃,席子从开始的手掌大小就不断的向四周扩展,直到整张席子铺展在主人的院孑里。
席匠也很懂人情世故,乐于给主家帮忙。那些年母亲常年有病,席匠所在的村有位姓赵的名老中医。我经常用架子车拉上母亲找他看病,但有好几次都找不到人无功而返。后来才听说上面不让他看病,被劳动改造去了。
那天中午老医生戴着一顶草帽,穿着一身粗布衣服,腿上扎着绷带,和其他的社员一起来割苇子。
中午吃过饭,席匠带着老医生,以喝水的名义来家里暂作休息,其实是给母亲来看病的。老医生掏出装在兜里的老花镜,要过我写字的水笔,在我的本子后面撕了张纸,就开了处方,并叮嘱了煎药和饮食注意的事项,然后就若无其事的离开了。
这次给母亲看病的经历,在我年少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后来文革结束,老医生成了县中医院的正式医生。我从此也经常带着母亲挂他的号,没有顾忌的去找他看病。
岁月象是遗落在车后的景物匆匆远去。一切都在发生着令人意想不到的变化。这不,几十年的功夫,苇子的身价一掉再掉,几乎沦落到了跟柴火一样的地步。
乡村虽说没有城里生活条件那么优越,但也是日新月异的变化着。房屋大都由原来的土坯房换成了砖混结构。土坑在不知不觉中在迅速消失,席梦思在悄然兴起。炕席逐渐被冷落,床铺革命进入了加速推进的时代。
苇席的用量越来越少,苇子的身价也一落千丈。苇子地在不断的缩小,由过去的三块被缩减得只剩下了一处。
但事物总是在不断变化,苇子很少用于编席了。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苇子叶却成了受市场青睐的香饽饽。
苇子叶在本地来说,是粽子的最佳包装材料。粽子由过去的时令食品已变成了四季受人喜爱的小吃,苇子叶有了巨大的市场需求。于时,人们三五成群钻入苇子地,如蚕食桑叶一般,从春到夏,一株挨一株把苇叶摘下来卖给生意人,让苇子变了一种形态去实现自身的价值。不由让人觉得,任何物种的命运都与时代变迁息息相关,如同坎坷不平的人生,常常浮沉不定。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诗句千年流传。温婉的意境让爱的故事拨动着世世代代年轻人的心弦。
初春的暖阳里,站在这片苇孑地头,看着密密麻麻充满活力,芦笋如笔尖一般叩问蓝天的气势,我的崇敬之心油然而生。
这就是带给我童年无限欢乐,留下无数美好记忆的家乡芦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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