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德鹏 | 山的那边是故乡

『时光捡漏』您生活的笔记本

对于在外的游子来说，“故乡”是用来回忆与思念的，就像宋代大文豪苏轼好友王巩家的一个叫宇文柔奴歌女的对他说的那样“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或许，当我背起行囊，踏上离家那列班车的那刻起，就已注定我与可爱的故乡渐行渐远。独自一人来到这举目无亲的城市，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找不到一个支点，能让我安定下来，就像一艘没有系绳的小船，往前不知何处是终点，往后再也回去，感觉这里的一切与我而言都是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那种“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的落寞感在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煎熬着我，仿佛像亿万只蚂蚁肆无忌惮地啃食着脑海里那份仅有的思念……

随着在凤翔安身立命，伴随着女儿的出生后，我回去的次数就愈发的少了，有时候甚至一年都不回去一次，这时候对生于斯、长于斯的故乡的思念之情日渐浓烈，甚至经常做梦都是小时候在故乡的生活场景。思乡的意念缩短了我与故乡的现实距离，隔了一座山，只要翻过那绵延的关山就是故乡，依稀能听见山谷里牲畜地嘶鸣声，那金色梯田里麦浪翻滚的声音，我在山的这一边，故乡在山的那一边。

虽然故乡在一个四面环山闭塞的小山沟里，但是故乡的美是一种不可复制地原生态的美，这种美用再多华丽的语言，不同类型的修辞手法来描写都显得那么苍白。故乡的美，美在了她的那种纯粹，美在了四季……

当最后一片雪花消融后，冰封许久的小溪，它早已迫不及待地脱掉身上那层厚重的白色铠甲，一路欢笑，头也不回地向着远方奔去；河堤上的垂柳被溪流的动听地歌声吵醒，睁开她那惺忪的柳眼，懒懒地舒展她那性感的纤腰，妩媚地甩甩她那丝滑的长辫，动情地吐出了那久违的鹅黄新芽；远处的山坡上、田埂边沉睡一冬的小草更是耐不住冬的寂寞，不约而同地齐刷刷地钻出地面，就连河两岸的青蛙也开始动情地呱呱地浅唱，奏响了这春天乐章。一年之季在于春，春天是一个播种希冀的季节，勤劳朴实地庄稼人照例开起了那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模式，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忙碌的声音，一辆辆拖拉机、架子车在田野里来回穿梭，一路飞驰，拖拉机发动机“叭哒哒”，庄稼人吆喝牲口骡马的“得儿驾”的声音徘徊在田野的上空，新的一年在生机勃勃的春天拉开了序幕……

夏天，层层叠叠的梯田中长着绿油油的禾苗，楚楚动人的玉米，襟飘带舞，像等待出场的模特。家家户户的菜园里都有各种各样的蔬菜：韭菜、油麦菜、黄瓜、刀豆、芹菜等，乌黑发亮机灵的小燕子在村子的上空来回穿梭，还有戴着草帽在田间挥汗劳作的庄稼人，构成了一副立体山水画。

夏天是炎热的，中午太阳直射时气温可高达40度，伏在地上能看见柏油路上那缕升起的热浪。盛夏的太阳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树叶晒着打成了卷，蔫蔫地挂在枝头一动不动；村里的大黄狗都懒洋洋地趴在阴凉里吐着舌头，一口一口地喘着粗气；高傲的公鸡也失去了一早的神采，耷拉着头站在树阴下闭目养神，陪伴在它身边的老母鸡，则是在墙角下用爪子在土地上扒拉个简易的窝，铺开翅膀，尽量让身体贴着地面。这时候，只有知了不知疲倦的鸣叫声此起彼伏，偶尔有一只受惊的鸟雀发出一连串的惊叫声，让人真正体会到“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的意境……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梯田中金色麦田被一条条小路分成若干个小块，一阵风拂过，黄绸缎般的麦浪此起彼伏，阵阵麦香扑鼻而来；金黄的玉米在秋风中轻轻地摇曳，田埂上的豌豆像列队整齐身披铠甲的卫士一样，为田里成熟的庄稼站岗放哨。于是，小山村响起了人们的欢歌笑语。

收获开始了。吃了几个月青草的牲畜早已没有了食欲，挣脱牧童手中的缰绳，迫不及待地跑到刚割完小麦的田中大快朵颐，调皮的鸟雀跟人捉迷藏一样，一不注意就飞到装满小麦的箩筐上啄食几粒，等人一赶，它又呼啦啦飞到那边的一片麦田中不见了踪影。这时，山上的李子、草莓、核头等野果也有序成熟了，数十种野果诱惑着我们漫山遍野地搜寻着，那是一种不知疲倦的满足与幸福！那个季节，我和一些伙伴，放学后就在田间疯玩，偷桃子，烧洋芋、烤玉米，忙的不亦乐乎。

光秃秃的树木，孤零零地挺在山洼上，慵懒地晒着太阳，田埂上一束束零散的野棉花（家乡的一种植物），露出了雪白的棉絮，当树上的最后一片枯叶随着冬风地摇曳，恋恋不舍地落了下来，太阳渐渐失去了夏秋的炽热，天气一天天寒凉起来。清晨，屋顶的瓦楞间结上了晶莹的霜花，看上去顿觉阵阵寒意袭来，冬天在寒霜中悄然而至。

儿时故乡的冬天，特别寒冷。不一会工夫，刮起了西北风，漫天飞雪，干不了农活。辛苦了一年的庄稼人就开始遊门子（串门），东加进来，西家进去。或者一家人围坐在炕上，用新打碾地秸秆柴草把家里土炕烧得很热，女主依着窗户纳着鞋底；男主靠着炕墙编着背篼蒲篮（盛东西的竹制品）；懂事的孩子们双手趴在炕桌上，认认真真地写着老师布置的假期作业；上了年纪的老人围着地上火炉，悠闲自若地熬起罐罐茶，一口烤馍就着一口热茶，甚是惬意。炉膛下烤着的洋芋或红薯，散发着阵阵诱人的香气，不一会儿，香气充斥着整个屋子。

在这个时节，街上的公交车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比往日跑地更加卖力。西装革履的青年男子，穿着时髦的妙龄少女，手拉行李箱陆续返乡。东家娶媳妇，西家嫁女儿，乡里乡亲的前来帮忙，或结伙坐席（吃酒席），静默许久的村庄顿时热闹起来。转眼到了腊月头上，冬天也快出头了。腊八过后，农村就开始忙碌起来。人们开始忙着准备招待亲朋好友用的各类自制食品。女主们磨面，蒸馍、炸油饼；男主们割年肉、赶年集。新年在小孩手里的鞭炮声催促中珊珊而来。

故乡的人是憨厚淳朴的，他们祖祖辈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心里透亮，在这四季轮回中一天天长大、一天天老去。

大学毕业后，我很少回家，每次回故乡，车在停在家门口的时候，公路边的老人和小孩见到我时用诧异的眼光打量我，那种“儿童相见不相识， 笑问客从何处来。”失落感油然而起，让我的脚步愈发沉重。此刻我真的感觉到儿时的故乡已经再也回不去了，不知从何时开始，我成了故乡最熟悉的陌生人……

END

作者简介

朱德鹏，中级经济师，喜欢用心感受生活，用笔记录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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