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的 伯 父

文 ︱Wangyou

伯父去世了。

此刻我坐在回家的火车上，夜已深，我却没有丝毫睡意，关于伯父存在记忆中的点点滴滴都浮现眼前——我突然有想为伯父码几行文字的冲动。

伯父姓王，和老爸是同母异父的兄弟，早先我们两家同住在老宅。伯父在父辈的兄弟姐妹中是老大，独一姓王，育有一儿两女三个孩子。

听伯父讲，他小时候吃过很多苦，小小年纪就开始早出晚归，挑着扁担翻过贾村塬去宝鸡，脖子后面被扁担压了一个大包，疤痕至今还在。伯父后来去了陇县铸造厂，端上了“铁饭碗”！伯父退休后让堂哥接了班，自己回到老家，靠着退休金和家里的几亩薄田养活一家四口。

伯父给我最深的印象就是对子女的严厉。记得很小的时候，堂哥不知怎样惹伯父生气了，伯父把堂哥拽到屋子里，拉住堂哥的后领，脱掉鞋子，狠狠的抽着堂哥的屁股，打的堂哥在屋子里乱窜圈。再后来，伯父与堂哥分了家，让堂哥单独过日子，堂哥还外出流浪了一段时间。但最终伯父还是让堂哥接了他的班。现在想来，伯父那时对堂哥的教育有点简单粗暴。对堂哥的错误，不是好好的引导，而是简单粗暴的纠正，从而落下了了父子之间长久的隔阂。

伯父退休回到家，脾气出奇的好。那时年龄还小，记得伯父从来不打人，也不骂人。这和老爸当时的“暴脾气”相比，简直好了许多，所以那时我愿意和伯父亲近。伯父亦是故事王，小时候的我经常缠着伯父，让他讲故事。印象最深的是薛仁贵和儿子薛丁山的故事，“他爸征东儿征西……”。伯父退休时带回了好些书，我记得有一本《战国故事》，里边有图片，像什么《火牛阵》、《将相和》、《孙膑和庞涓》等等，刚读小学认识不了几个字的我很是喜欢。现在想来，自己之所以喜欢历史故事，跟儿时的经历有很大关系。每年夏收农忙时，两家合在一起收小麦，一起割麦，一起碾场，一起摞麦草……。

日子总是在不经意的打打闹闹、说说笑笑中悄悄溜走，自己慢慢长大，为了生活离开了家，几年的打拼后第一次返乡。回家后的第一个晚上，伯父让我和他一起睡。躺在大炕上，伯父让我把这几年的经历讲给他听，已经不怎么熟悉讲家乡话的我“嘫哩咕咚”的给伯父讲了很多，直到伯父心满意足的呼噜声传进我的耳畔……。

再后来，我讨了老婆，有了女儿。为了生活，自己一直断断续续的在外闯荡，我的妹妹和两个堂妹的婚礼都没能参加，我和伯父之间的距离随着时间也在逐渐拉开。2007年，家里重新申请了宅基地，建房子分两期工程，2007年和2008年各完成了一半。07年的前期工程，我和老婆回了家，我突然发现伯父的听力已经大不如前。前期工程大概花了四、五万，伯父给别人讲的时候变成了十五万，我有时和村里人联系时总要解释老半天。08年房子竣工，2009年我家从老宅搬了出来，老宅就剩下了伯父伯母两个人。

伯母去世，我在上海出差，没能赶得回去，但多年没和家里联系过的堂哥赶回去给伯母送终，只可惜，堂哥在伯母离世后没几日，竟也在陇县去世！母子俩间隔几日相继离世，这是多么让人伤悲的离别啊！伯母去世后，我给家里打了电话，伯父在电话里给我讲：“我听到你在哭着哩！娃啊，不哭，哭啥哩？……”，伯父的劝慰让我的眼泪更加肆虐地流淌，伯父也许不知道，我的眼泪更多的是为他而流！

伯父因种种原因选择一个人独居老宅，一个人做饭，一个人生活。就这样一直到现在，中途发生过几次小意外，但都是有惊无险——唯独没能挺得过这一次。家里人讲，伯父前段时间突然腰疼，躺下起不来，伯父被送到宝鸡大医院。检查后说伯父是腿上有毛病，要做手术。就这样，八十高龄的伯父在医院做了手术，本想着手术过后休养一段时间就能康复。谁能想到，这一躺就再也没能站起来！

伯父一生中，喜好掀牌。早些年间，伯父也下过一段时间象棋，后来，唯独钟情于掀牌。如果有事找伯父，必定要去庙上的老人活动室，伯父一准会在那里。

伯父是个有故事的人，我只能拿出记忆中的一小部分，送送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