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鸟鸣,把我惊醒。此刻,阳光正好。暖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一丝泥土、一缕草香,把我带回到多年以前:
那时我刚从师专毕业,被分配到一个距离县城7公里的镇上中学。学校大多数老师都住校,学生全都走读。三餐时间学生放学一回家,校园便炊烟袅袅,香气袭人。不一会儿从各个教工宿舍兼办公室的厦房里陆续走出端着饭碗的年轻人。
而我是不做饭的,因为此前我的确没有独立做过一顿饭,所以天天顿顿携碗上灶。这样吃了两三周,就撑不住了,原因是学校灶上天天顿顿吃面,我每天喝光两壶开水都止不住口渴,这可能是我长期以来在家乡早晚都喝粥的生活习惯导致的。这个苦恼一说出口,一位三十五、六岁的女老师就对我说:“自己做饭呀!想吃啥就做啥,而且花销减少,能攒下钱”,顿了顿她又说:“咱工资低,这样一来,学校发的蜂窝煤就用上了。你不会做饭我教你!”
这才知道她叫曹文彦,是带音乐的,浓眉大眼,走路很精神。从此我就常常跟着她,不是在她宿舍跟她学做饭,就是她把我带到农村她家里去。在她农村家里,我第一次吃到并学会了做蒜蘸面片。有时,她到我宿舍里,手把手教我切削筋、织毛衣。好几年的端午节,曹老师都从她家里给我带来一颗鸡蛋和两只芦苇包的三角粽子,说是只有我离家远,让我感到了异地他乡的温暖。我跟着她还学会了用八度伴奏法弹电子琴和脚风琴,也学会了识别音乐简谱。每一次她弹琴我唱歌,就会把全校的音乐爱好者都吸引来,于是校园里常常响起青春的合唱……
冬日暖阳照在贴西墙最南边的一排厦房前,上完课的年轻人就聚集在这里晒暖暖。晓云和白梅把她们宿舍的椅子凳子都搬出来给大家坐,于是海阔天空的谝着、笑着,日子飞快地过去。
下雪了,玉兰、红霞和我一起去曹老师办公室,她床上的电褥子白天也不关,放在低温上保温着,上完课我们一起上床,四个人脚蹬着脚,坐在热被窝里闲聊,曹老师和玉兰手里总拿着毛衣织,我就跟上学着给父亲织了件毛衣,却不太合身,也就不再织了。热被窝里坐一会儿就把我瞌睡哄出来了,干脆就溜下去睡着了。醒来时往往已经放学了,学生都回家。曹老师也该下班回她老家了,我们仨才依依不舍地各自回到宿舍兼办公室,匆匆做晚饭吃,顺手打开电褥子。因为晚饭后看电视我们也是要挤在一起的。
常常在这样的夜晚,外面雪花飘飘,屋里围炉夜话,一个接一个的故事趣闻、闺房秘语,随着电视剧中人物剧情一起上演。欢声笑语塞满了八九平米的宿舍兼办公室,又从门缝、窗缝挤出去,飞上校园的天空。于是一个冬天就这样热热闹闹地过去了,似乎不曾感到过冷……
春天的故事延续到了户外,海燕、惠芳和我一起去拔荠荠菜,回来在会芳的蜂窝煤炉子上做荠荠菜拌汤,虽然一双双洁白的运动鞋都被弄成了泥鞋,但那却是我们迄今为止吃到的最好吃的拌汤。
那时候除了上课阅作业写教案,不用集体坐班,教学上的问题随时随地都可以交流解决,我们的身心得到极大的愉悦,教育教学灵感不断被激发,加上时逢青春年华,朝气蓬勃,我们爱学生也非常受学生的喜爱,似乎天天都沉浸在快乐之中。
尤其到了夏天,清爽的晨气抚摸着面颊,一二节没课的老师就一起打乒乓球,天天打得热火朝天;到了晚上,学生都放学回家了,年轻人就挤在团委书记门口的花坛边唱卡拉OK。凉爽的夜气裹挟着我们的歌声,被夏夜的风吹到很远很远,很久很久。直到16年后的一个下午,一位女学生提了一袋苹果来我现在任教的学校看我,还在回味我当年的歌声,说我当年给她们教的《小背篓》非常好听,她至今还会唱……
12点的钟声敲醒了我的回忆,阳光已经爬上了楼顶,该做午饭了。可我仍然想起一个人一件事,仿佛又看见学校西路边的卫生院西隔壁村子那个70开外的老奶奶,正拿起漏斗把我只要了一斤奶的瓶子装得满满的,足有一斤半,却只收了八毛钱,嘴里嗫嚅着:“女子吃饱呵,可怜离家远的!”阳光的味道顷刻在我周围弥漫……
作者简介
张忑侠,凤翔县西街中学教师。酷爱文学、音乐,有诗歌、散文在《中国乡村》《西北作家》《大西北诗人》《一览》“生如初见”“时光捡漏”等杂志与网络平台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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