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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 克 | 爱是一碗方便面的温度

爱是一碗

方便面的温度

作者 | 辛 克      主播 | 俊鹏

周日的县城街道,人来车往,熙熙攘攘,工作和生活在小县城的人们终于可以在周末时光享受城市带来的闲适和惬意。

我与妻站在刚开业的一间时装店门前,透过玻璃橱窗,瘦削的模特身着时兴的衣服,静静地观望着生命涌动的窗外世界。

“走,进去看看,给你选一件冬季外套!”妻挽着我的胳膊,拉我进了店门。

“欢迎光临,需要什么样的衣服,我可以帮您推荐……”身着标准工服的店员迎上前来,满脸都是温暖如春的笑意。

“谢谢你,我们自己先看看,有需要再向你请教。”妻细声细语地回答道。

不知有多久没进过实体服装店,这些年大体从头到脚都是从网店购买,眼前新颖的款式,艳丽的色彩让我这个“资深”网民感慨不已。

“老师,您是辛老师?……”

身后传来说话声,很明显,我没有听错,这是问我的!

我几乎和妻同时转身,眼前站着一位身材高挑的姑娘,稍稍泛红的脸庞挂着局促和不安,眼睛里写满了询问和期待!

我瞬间感觉这张面孔好似熟悉,可又觉得陌生,像是经过了好些个年头。

1

“你好,我姓辛,你是?”

“辛老师,这么多年,您还是这么年轻。我是您在尹家务小学的学生,我叫侯倩,2006年从小学毕业的,您给我们上了一年数学课!”

哦,2006年的学生,现在已经2018年了,过去足足十二年。难怪我认不出眼前这位姑娘,曾经的小女孩已经出落得俊俏大方。

“老师,我要谢谢您,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记得您对我的好!”姑娘说着,声音已有些颤抖,因为激动,眼睛里有明晃晃的泪珠在转动。

我只觉得自己好似从脖子一直红到了额头。工作十六年,教过的学生已经上千,可从来没有学生当着我的面说我的好!

“老师,您还记得当年给我煮的那一碗方便面吗?这是我从小到大吃过的最美味的午餐,我永远都记得那种味道!”姑娘激动地说着,就像是准备了好多年,突然等来了这一刻!

方便面?我给她煮过方便面?贮存在大脑深处的记忆迅速回放,哦,我想起来了,想起了发生在那个多雨雨季节的往事。

……

2

十月下旬,连阴雨淅淅沥沥地持续了一周。坐在教室,窗外飘落的雨线与操场汇成无数条的黄泥水让心情愈发寂寥。即使穿着薄毛衣,依然感觉得到侵入肌肤的丝丝凉意。我盼着下课铃声响起,在这个距离县城15公里的偏僻乡村小学,尤其是这样的天气,我渴望能有一碗煎烫的面片驱走周身的凉意与孤独。

送走最后一拨学生,我急急跑进学校灶房。不大的厨房内,全校近20位老师都在排队等候中。灶夫在蒸汽升腾的操作间内忙碌着。上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同事们热火朝天地聊着,这是一天当中最为舒适惬意的时候。端着一碗香气四溢的烩面片,一溜圪蹴在房檐台,看着雨幕迷蒙的校园,纵有多少不适情绪也会一扫而光。

几乎是风卷残云般的速度用完午餐,我沿着教学楼一层走廊往对面的宿办楼跑去,我所任课的六(1)班教室就在一楼。此刻,教室内应该无人,可就从窗外经过时,我听到了里面的说话声,难道有学生不回家?

推开教室门,两个女孩齐刷刷地把脸转向了我。面对突然出现的数学老师,她们一脸紧张,就连手都不知道放哪合适!

“放学了,怎么不回家!”我略带火气的问道。

“老师……我家离学校远……我不回去……”那个名叫侯倩的学生回答道。

“不回家吃什么?下午还要上半天课呢!”

“老师,我已经吃过了,侯倩没有吃,她说忍一忍,下午回去吃!”另外一个女孩抢着回答。

我突然想起班主任老师之前说给我的情况,这个村子学生家庭情况复杂,不少孩子都是单亲家庭,大多属于双亲在外打工的留守儿童。而眼前的名叫侯倩的女孩更为特殊,父亲早逝,母亲体弱多病,这孩子平日都要给她妈妈做饭,料理家务。这么大的雨天,别说回家做饭,即使从学校往家里走,那一段土路必定泥泞不堪,下午迟到不可避免!

不知为什么,24岁的我突然心里涌上怜惜与不忍的复杂情感,这孩子就像当年饿着肚子上学的我!

“侯倩,走,跟老师去灶房,今天做的烩面不错!”

“老师……我……我不饿……我习惯了……等下午回去再吃饭……”

这个平素在课堂都不敢大声说话的孩子第一次面对她眼中严厉的数学老师,结结巴巴地说了几句话。意思表达得很清楚,她能挨饿,撑到下午回去也可以!

“你啥都不要说,跟我走!”我不管她如何坚持,攥住她的手腕,径直从教室拽出来,向灶房走去!

3


原以为和之前一样,每天中午都有凉面可留,谁知下雨天,本村的几位老师也没有回家,宽裕的午饭竟被吃得一干二净,只有半锅滚烫的面汤!

我想都没想,旋即跑进雨幕,商店总该有方便面吧!

孩子局促不安地站在灶房脚地,眼看着我淋了一身雨,拿着两袋方便面从外边跑进来。灶夫已经打开鼓风机,大铁锅里的面汤欢快地翻腾着。他知道我出去给学生买方便面了,早就烧开面汤,等着方便面下锅。

几分钟的时间,一大碗冒着香气,漂浮着灶夫点缀的绿叶青菜的方便面出锅了!侯倩坐在饭桌前,手里的筷子不停在碗里翻搅着,看得出来,我在旁边已经让孩子拘束许多,就连吃碗面都如此紧张。我叮嘱她好好吃饭,完了再去教室之类的话。孩子没有说什么,瘦削的脸庞通红,额头竟然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我转身走出灶房,向自己的宿舍跑去。这一刻,我深切的触摸到了内心的感动,为自己能够给孩子吃一顿温暖的饱饭,即使这是20岁参加工作以来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前所未有的愉悦感席卷全身!

……

4

“老师,我要谢谢您。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为自己没有对您说声谢谢而歉疚,你是我遇到的所有老师里最有爱的一位!”

姑娘的说话声把我从十二年前的场景拉回现实当中。看着眼前成熟大方的侯倩,我的脸又红了。一件微不足道,甚至已经被我遗忘在记忆大海最不起眼的缝隙里的小事让她牵挂了十二年,并且把我当做生命里最好的老师,我配得上她给予我如此高的尊崇吗?

“老师,我现在工作了,我要请你吃饭,这样做,我的内心才能平静下来!”姑娘一脸真诚的说道。

……

妻挽着我的胳膊走出了时装店,姑娘一直把我们送到店外面的街道。我竟紧张到语无伦次,全然没有当年给她上课时的气场!

“看不出,你在学生心中竟还有如此重要的位置。当年,你怎么会想得起给她买方便面呢?”妻故意问我。

街道上依然人来车往,我紧紧攥着妻的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两袋方便面,十二年前不经意的小举动,竟然让孩子铭记至今,并且认为我是她人生中所遇到过的最好的老师!这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幸福,为从教十六年来的乡村教师身份而自豪。成天挂在嘴边,写进笔记本的“爱”是什么?那一碗煎汤飘香的方便面应该算得上吧!

5

辛 克,80后老青年,有信仰,爱跑步,爱生活,爱思考,乐于平淡,崇尚简单,喜欢用寥寥文字与自己对话。

“时光捡漏”微信平台作者专版:辛克(2018/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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