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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秋文 | 忆母亲

您生活的笔记本

母亲离开我已有十多年了,曾几多时,想写一篇怀念母亲的文章,然提起笔,却不知从何写起,也就搁笔。但母亲的音容笑貌却时不时进入我的梦境,但梦醒后却一切虚无,常使我感伤万端,也让我真正体会到什么叫阴险阳两隔。

年前扫舍,整理衣柜,发现了母亲留给我的几付刺绣枕头和缝制的几件孩子衣服。枕头是那老式的圆滚桶,衣服也是那种带有结编式的钮扣的老式样。现在看来似乎不够新潮,布料质底也不怎么考究,但那绵密的针脚,颜色的搭配,图案的寓意,无不体现了母亲的心思和对生活的态度。抚摸着这些东西,心中自然升起了一股暖流,在朦胧婆娑的泪眼中母亲的形象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母亲出生在上世纪二十年代一个普通的农家,我的外祖父在解放前是个生意人,在陇县做生意时娶了外祖母,生下了母亲和姨母。据母亲说生意还不错,每到年关时节必定驴驮马载带回不少东西,由此可见家境还算殷实。可在母亲十二岁时,外祖母不幸染病去世,这一家庭变故对外祖父打击很大。为了自我麻醉,他开始吸食鸦片进而成瘾。这种毛病常会使其亲情淡漠,为了满足其鸦片之瘾,甚至不顾及女儿的婚姻幸福,母亲说她嫁给父亲时,外祖父就收取一百五十个响圆的彩礼(一般人家也就十到五十个),母亲十五岁出嫁后,生活异常艰难。父亲为了一家生计,长年在甘肃平凉做生意,家里便剩下祖母叔父和母亲苦度时日。

解放后,父亲结束了在外的闯荡生涯,回家守田耕作,母亲相夫教子。生活虽然清贫,但一家人长相厮守倒也其乐融融。

幸福与灾难就像一对双胞胎不离不分形影相随,在六四年冬天,父亲和叔父去山里割柴,回家的路上,雪滑路陡,装满山柴的架子车轮从父亲的腰上碾压而过。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但却使父亲从此失去了基本劳动能力。那是我只有三岁,在我的印象中,父亲是整日躺在炕上,屋子里总是弥漫着中草药的味道,父亲病情时轻时重,轻的时候也看到父亲手拄拐棍步履蹒跚。父亲的受伤使这个本就贫寒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一家老老少少的生活重担便自然落到了母亲羸弱的肩头。白天母亲下地干活挣工分,晚上在油灯下纺线缝衣照顾病中的父亲。那个年代最为艰难的是推磨,每家粮食尽管不多,但每粒粮食要磨成面粉都要通过推动石磨去完成。厚重的磨盘,重复的转圈,单调的箩面,这一切本该由男人分担的工作却必须由母亲独自完成。母亲那一米五左右的身形便显得更加瘦小。

在灾难面前,母亲并未怨天尤人,表现得异常的沉勇,她成了这个家庭的精神支柱,成了孩子们可以仰仗的靠山。

为了孩子们能够健康成长,母亲含辛如苦任劳任怨。春暖花开是一年中景色最美的时候,但也是一年中农家生活最艰难的时段,即所谓的青黄不接。粮食有限,要想让正在长身体的孩子们吃饱,母亲便和村里的其他女人一起,在太阳还没落山的时候,结伴去山里撅苜蓿菜,当月亮升起的时候,肩着几包袱的苜蓿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夏天,是农村人最幸福的时光,也是最忙碌的时节,即龙口夺食。母亲在忙完生产队的沉重农活之后,又领着姐姐和哥哥到收割完的麦地里捡拾掉落的麦穗。秋天寒风渐起,一家人吃饭的柴禾又成为她最头疼的问题,为了不让一家人受冻,母亲就又不辞辛劳去到拖拉机耕过的玉米地里捡刨玉米茬。冬天大雪纷飞不能出工的时候,母亲也不曾闲着,她要乘这难得的闲暇为孩子们缝织过冬的棉衣棉裤。

母亲没有上过学,大字不识一个,但她却敬重文化人。记得上小学时,我也是一个比较贪玩的孩子,老师布置的作业不能按时完成时,母亲不管多么辛苦,总要督催我完成作业,有时在油灯下一边做针线活,一边看我写字,那眼神充满了慈祥与关爱。

母亲心灵手巧,能画能绣。村子里姑娘们出嫁陪嫁的枕头总要请母亲来画,什么鲤鱼摆莲,什么枣生桂子,什么凤凰戏牡丹,她都画得栩栩如生,我现在想母亲并没上过学,也无画师指点,怎么会画花样,只能有一种解释,就是对生活的热爱,她是用心来表达一种对生活的乐观态度。母亲的这种刺绣手艺到了晚年,更是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在我有了孩子后,母亲来学校替我照顾孩子,在忙完一天的家务之后,她总是用碎布抹好褙子,再找来各种颜色彩布和丝线,依照自己的想法做成鞋垫和枕头,最后在上面绣成各种图案。更令人惊奇的是她不像别的女人要先画好图案再绣,她则用线直接去绣,每种丝线颜色的搭配,每一针的落位她都心中有数。这种技艺也曾让上下楼的邻居们惊羡不已,母亲的技艺也着实让我在同事们面前骄傲了一把。我现在喜欢写写画画在很大程度上与母亲的影响有关。

乡下的女人对乡下的情结是根深蒂固的,这种情结在母亲的身上也特别显著。我的孩子出生的时候母亲已经六十多岁,为了孩子,我把母亲从乡下接到城里帮我带孩子,但每到农忙时节,母亲总是要求回老家去帮助哥哥一家忙农活,我拗不过母亲就把她送回去。一回到家,母亲心情似乎格外畅快,见了同龄的那些婶婶伯母有说有笑,做起家务手脚都十分麻利。我就想,是不是我对母亲不够好,让他感到憋屈,有一次我问母亲:“娘,你在我那里住,整天只知干活,很少见你笑,而回到家却又说又笑,是不是我对你不够好,让你不高兴?”母亲听了我的话,笑着说:“娃呀,你多心了,住在你那里我很高兴,可是你住的房子太高,见到的人也不熟悉,和人家也无话可说,你俩口子工作又忙,我……我……”母亲欲言又止。从母亲的话语中,我才体会到了什么叫故土难离。在老家有她熟悉的人,有她干起来顺手的事,更有她牵挂的人。等我的孩子上初中以后,母亲坚决不愿呆在城里,她要回到乡下属于她自已土坯老房子,她说这是她的根,是她牵挂的地方,也是她的魂归之所。

年轻时的艰难生活,练就了母亲强健的体魄。她尽管瘦削,却很少生病,小小的感冒,两片安乃近就可使她痊愈。毫不夸张地说,母亲活了八十四岁,直到临终都没有住过一次医院,在去世的前几天,我也只请村里的医生给她挂了几天吊瓶。母亲走得匆忙,也走得安详,是农村人常说的自然的老去。

这就是我在这个世上最敬重的人――母亲。在别人的眼中她也许平凡得不能再平凡,可在我的心中,她却神圣得不能再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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