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与鱼
美术学院的琴教授，是个著名的画家。最近她完成了一次新的创作，那是一幅很大胆、很奇特、很超先锋、很后现代的油画，画面上呈现的是一个赤裸的女性，她的脑袋上长着一条鱼！没错，的确是长着一条鱼。
于是，有一群先锋画家非常热心，专门组织召开了一个理论研讨会，对这个名曰《女人与鱼》的作品予以评论。琴教授本来不赞成开这个研讨会，但劝阻不了，也只好听之任之。
研讨会开得很热烈，与会者发言十分踊跃。
评论家A先生是美术界的理论权威，他神情亢奋地说：“琴教授的《女人与鱼》，构思奇特，含意深邃，是我国雕塑艺术创作领域的一次突破，一次飞跃，是与国际特别是欧美进行文化接轨的成功实践，是解放思想打破传统束缚的产物，是划时代的，是里程碑式的，是……”
著名评论家B先生说：“我以为，《女人与鱼》淋漓尽致地表现了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处，琴教授独具匠心独辟蹊径，把中国博大精深的和文化以简洁而又形象的形式传递给这个世界，传递给这个时代……”
研究美术史的C女士说：“我相信，琴教授创作的灵感，一定来自美人鱼的传说；当然，也可能受到了‘女人是水做的’这句话的启发。有鱼就有水，有水就有灵气。裸女是美丽的，鱼是美丽的，水当然也是美丽的。因此，《女人与鱼》所蕴含的审美价值是不言而喻的，是毋庸置疑的……”
D先生是《艺术界》杂志主编兼周易研究会会长，他的观点让人目瞪口呆：“乾坤是八卦中的两爻，代表天地，衍生为阴阳、男女。乾为男，坤为女；而太极图案则是两条相互环抱的阴阳鱼组成，主阴阳相互相生。《女人与鱼》是由一个女性和一条鱼构成，毫无疑问这是有坤无乾，有阴无阳。这巧妙地反映出当今世界的失衡、无序、扭曲、倾斜、缺憾等等……”
E先生是研究艺术哲学的专家，他的发言让人一头雾水：“对于《女人与鱼》这样复杂的、另类的、抽象的、多义的、开先河的作品，我们不能简单的、机械的、僵硬的、肤浅的、表面化的解读，要从更广阔的人文层面上去欣赏，去发掘，去理解，去把握，去思考……”
琴教授听着大家的高谈阔论，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其实，她当时是在画一个女性肖像，不小心把她的头部画坏了，为了补救，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在肖像的脑袋上画了一条鱼……那么，一会儿就轮到她这个作者讲话了，她该讲些什么呢？
琴教授苦着脸，紧张地思考着……
卖窗花的老太太
去年冬天，我到一个小县城出差，碰到一件奇怪的事情。在我住宿的宾馆对面，有一家小服装店；服装店门外的台阶上，铺着两张水泥袋拆开的牛皮纸；牛皮纸上稀稀拉拉摆放着形态各异的窗花。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坐在一个小板凳上，显然是卖窗花的摊主。奇怪的是，我没看到她吆喝叫卖招揽顾客，也没看到一个路人驻足观看。老太太的表情却是不急不躁，无喜无悲，好像石刻泥塑一般。
更奇怪的是：这时距离春节还有两个月啊，她怎么这么早就开始卖窗花呢？
本来这件事我已经忘记了。没想到今年春节刚过，我又到这个小县城出差，还是住进那家宾馆。所住的房间，正好是去年的隔壁。当我放下行李，走到窗前朝对面张望的时候，惊讶得差点叫出声来。
是的，还是那个窗花摊，还是那个老太太——所不同的是她的头发已经全白，人比去年显得越发苍老越发憔悴。在阵阵寒风中，她将身体缩成了一团……年都过完了，她还卖的哪门子窗花？
我再也按捺不住，一口气跑下楼去，找到前台的小姑娘，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姑娘告诉我：40多年前，老太太在此卖窗花时，她刚满4岁的儿子在摊子边玩耍，不慎被人贩子拐走了。受了刺激的她，渐渐精神失常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不分季节，隔三差五就到这里守着，说是怕儿子回来找不到卖窗花的摊子……家里人拿她没办法，也就随她去了。唉！”小姑娘充满同情地说道。
在离开小县城的时候，我来到窗花摊前，本来想说点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我蹲下身子，默默地掏出200块钱，塞到她冰冷而粗糙的手中。但她对此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眼球也没有转动一下。
当我站起来的瞬间，泪水忽然溢满我的双眼……
李全虎，上世纪六十年代生于陕西省凤翔县。务过农，当过兵，做过工。现在某央企供职。业余从事写作，在全国四十多家报刊发表小说、散文、诗歌、散文诗及报告文学多篇；出版小说集《名人时代》、《超级包装》，诗集《山坡上的野花》等数部。有20余篇作品获各种奖励。为中国铁路文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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