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碑文的内容,瓦岗寨大坡应该是一条官路。官路,就是官府修建的大道,后即泛称大道。汉 王褒 《九日从驾》诗:“ 黄山猎地广,青门官路长。” 唐 杨炯 《骢马》诗:“帝畿平若水,官路直如弦。” 元 刘詵 《春日偶赋》诗之一:“官路落花马过,人家高树鶯啼,故里故人何处,夕阳长在楼西。沈从文的《边城》里说:“由四川过湖南去,靠东有一条官路。”官路经过瓦岗寨,可见瓦岗寨曾经有过怎样的热闹和繁荣。村子旁边的横阳路是一条三级公路,小时候我顺着这条路去过虢王,去过阳平,那时候还只是砂石路面,虽然现在是一条乡村主干道,但远远没有瓦岗寨大坡的历史悠久。
关于瓦岗寨名字的由来,我查阅过《凤翔源流》,很可惜,介绍相当简略,只有一句话:瓦岗寨因为村南崖坡上的遗址中瓦片很多而得名。就是这一句话的介绍,就有很多疑问:什么时候的遗址?那些瓦片是什么器物的瓦片,做什么用的?
想起彪角的传说。两千多年前,汉武帝来雍祭五畤,途中在雍郊获白麟,随行大臣对武帝说,您多次祭祀上帝,如今,上帝终于赐予您独角兽以示报赏。汉武帝大悦,以为这是吉祥之兆,把年号改为元狩,把独角兽出现的地方,今彪角一带,以独角兽彪命名为彪角。彪角在明清时期,是县城以东,虢镇塬以北有名的繁华集镇,有酿酒作坊,染坊,药铺,笼匠铺等。瓦岗寨与彪角仅有五里之遥,又处官路之上。彪啊肆的商铺很多,需要各种容器,瓦岗寨是否就是一个产业链,一个加工厂?没有资料,也没有专家佐证,这只是我的猜想。
碑石静卧在瓦岗寨的大坡之上,坡下是田垄间蜿蜒的雍水河。河边没有了树木,只有茂密的野草勾画着绿色的轮廓。远处是北干渠,渠坝的路面已经硬化,有车辆来来往往。近处是浓密树木笼罩下的瓦岗寨村落,南干渠从村子穿越而过。站在坡上,已经看不见袅袅炊烟,炊烟已经定格在童年的图画里,村里做饭取暖降温,都已经电气化。家畜很少,没有鸡鸣狗叫,既不需家畜耕种,也无人饲养,蛋奶已经产业化,年轻人已经城市化,留守在村子里的,以老人为主。坡上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向南,可以看见秦岭,向北可以看见北山,以及岐山县城。以前看不见岐山,是因为岐山很矮 ,矮的像温饱线下的GDP,现在,岐山和其他地方一样,长高了好多楼房,看起来就近了许多。瓦岗寨属于凤翔,离岐山却最近,位于凤翔县的最东端,雍水河的下游地带。小时候我们除了彪角镇,能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岐山。顺着北干渠,连个岔路都不走,就可以顺利走到县城。上学时每隔几个礼拜就去一趟岐山,买些书或者杂志,寒假的时候帮姐姐卖窗花。
瓦岗寨被外面人所知,应该是缘于这里一个浩大的水利工程。作为冯家山水库灌溉工程的一部分,水库的水流从总干渠沿千河阶地流向东南,经凤翔县长青镇,陈村镇,宝鸡县周原,慕仪镇,穿万米隧洞到彪角镇,瓦岗寨就是万米隧洞的出口。隧洞1970年10月动工,1972年12月完工,全长12614米,是当时国内最长的土质输水隧道。万米隧洞由宝鸡县民兵二团承建上段7000米,下段5614米由凤翔县民兵团承建(源自《凤翔县水利志》)。隧洞出口栽种了松树,小时候就和我们的个头一般高,现在已经有一二十米,高大茂密,挂满了岁月的风雨和沧桑。像魁梧的武士,守护在渠道两旁。
启怀家伯,一直坚守在村里做手工,他是瓦岗寨第一个万元户,常年给西凤酒厂糊酒海子。小海子可以装几十斤酒,一般的有一人多高,可以装百十斤酒。大酒海要在院子外头做,要不,做好了就出不来头门。大酒海立起来可以够到房檐,能装几百斤甚至上吨的酒。酒海子用藤条编成,然后人钻进去,拉了电灯在里面,用苟纸一层一层地糊。苟纸就是苟树皮造的纸,河对岸的任家村大多在造,我舅家就有,我经常见他们抄纸。糊苟纸的粘合剂是用猪血,鸡蛋清,石灰等配制而成。这样的工艺糊成的酒海,据说遇水漏,遇酒不漏,酒装到里面,越存越香。天地人气凝聚,融合,才有蜂醉蝶不舞的佳话。那些年启怀家伯赶着马车,把一个一个的大酒海,送到了西凤酒厂。世人只知道柳林有西凤酒,却不知道瓦岗寨就是大酒海的故乡。
如今,那些大酒海依然在储存着美酒陈酿,而启怀家伯,早已安眠在万米隧洞上的西坡顶上。西坡顶这一块风水宝地,安葬着瓦岗寨的列祖列宗。凤翔籍作家李喜林写过这样的诗句:
刘周让,微信名行者无疆,凤翔人,现居西安,自由职业。从事行业与文字无关,却常以文字自娱自乐。
精彩悦读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