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兰 | 放心吧，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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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结束了一天的喧嚣后安静下来，伴随着远处路灯那微弱的光。风，毫无预兆地席卷整片旷野，撩动人的思绪万千。

又梦见父亲了，依旧满脸的忧伤。就和二十五年前走时，一个样。

父亲最担心的当然是多病的母亲，懵懂的大哥，还有虽已成家、却让他愁绪满肠的二哥、姐姐和我。

父亲，您走的那年，我正怀着孕。生完孩子一上班，就把多病的母亲接了过来。那会就在医院里边住着，边上班，边央求哪个大夫到我宿舍去给母亲看病。大夫抽空看了，再给我处方和意见。我下班后，赶紧给母亲治疗或熬药。至于孩子隔壁同事都会帮忙照看。有好几次，为给二哥捎话母亲的病情，半夜打电话给对门的堂哥，电话通后我却哽咽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连累堂哥担惊还得宽慰我。连同院的封姨也说，倒叫你妈好好的，可怜的还没享过你谁一点福么。我曾暗暗祈祷上天，用我五年的寿命换母亲再活三年，很快又改为用我十年的寿命换母亲再活五年，哪怕病病歪歪，起码得让母亲住上我的新房。好在老天开眼，后来母亲日渐康健，也早住上了我专门挑的二楼新房。

但这些年对母亲的照顾，我姐才是真正的首功。我和母亲一起住时，由于太忙和粗心，母亲的好些心事和很多小的不舒服，都是常来的我姐提醒，这是我最不可原谅的。母亲多次住院，也是我姐陪护最多。现在她更是隔三差五就去，小事也会安排得非常妥帖。父亲，您没想到吧，母亲现在出门转悠，闲谈都很自如，每月还有老龄补贴，冬天有电炕，再也不用发愁烧炕了。这回，您该放心了吗？

我大哥现在每月有低保照顾，他身体好间断打打零工，生活早已没有顾虑。母亲回家后，还常过来看望。前年冬天二哥出门那几天，他早上提豆花扫雪倒尿桶，还叮咛母亲千万别出去，滑得很滑得很。中午好几次送来自己做的好吃的，或冒热气的包子，或才出锅的饺子，一见母亲躺着起不来，便慌乱地给我们打电话。那次邻居夸他是孝子，他像个小孩般不好意思地嘿嘿直笑，浑身不自在地挠头半天，终于说出了“我娘脚那么碎……还把我养大……我再做不成啥……一碗面还会”。父亲，别难过了，我知道，这是您最欣慰的。

我二哥种的苹果很好，就是辛苦些。房子早盖楼房了，空调有了，厨房的现代化也基本实现了。您最疼爱的大孙女在成都，儿子都上二年了。二孙女在宝鸡，儿子也上托儿所了。两个女婿都特别能干。洋洋小两口呢，车早买了，已呆过好几个大城市，正在奋斗。哥嫂照顾母亲，都非常好。

父亲，您能想到我姐姐现在在干什么吗？不，没有在地里。我姐在别人家过事呢。现在收麦有收割机，再用自家三轮车一拉，不晒都能卖。麦草有打垛机，收玉米也机械化了，种就捎带了。怎么样，父亲，神奇吧？但我姐现在比我忙，没有星期天，好几年的元宵中秋节都是在别人家过的。父亲，您别笑了，不是吹鼓手叫乐队的。我姐三十好几才学，现在也是台柱子级别会好几样乐器，那都是下了大功夫的。这样既不耽搁家里，还整天快快乐乐的，多好。哦，那几家合住的没头门的院子，也早成小别墅。还有屋外院里那么多花，虽没您当年的品种金贵，但花开得多啊。我知道，您又得笑话姐姐的花盆了——废弃的盆锅热水壶净水桶，还有大扩音喇叭。父亲，别笑了，再笑您又得咳嗽了......

至于我，前年才换了新房子，公园就在楼下。若您在，每天锻炼再也不用跑老远，坐屋里都能听见下面的唱戏。我也不上夜班，现在做与行政沾边的工作。一提行政，父亲，我不用看都知道您会深深锁起眉。是的，行政是我最大的弱项。在我小时候反反复复追问您，“岳飞为什么要回来”“杨家将为什么要听话”时，您就隐隐担忧。确实，这两年的碰壁，使我特别特别记起您的教诲来。老想当年若能听进去您一两句，怎会这般艰难。不过还好吧。父亲，您尽可以心疼地说，“到底是碰灵醒了”。

对了父亲，当年唯一大学毕业的三哥不幸离世，让您对老天充满怨恨。现在您的两个外孙，一个哈工大研究生，一个南大博士，都快毕业了。这会，您笑得眼睛都不见了吧？

还有您平时眉头里凝重的悲伤，我也知道。我们对您一生苦苦打拼生怕闪失的埋怨，对您种种担忧的视而不见.....都请您原谅了吧。

父亲，我们也都在成长，最爱旅游的您，就尽管放宽心带饱钱，安心去游山玩水吧。

我们深爱您，父亲！

作者简介： 董小兰，凤翔中医人。爱好文字，音乐。喜欢感悟和记录生活的点点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