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的树叶上长了无数只眼睛，要不是阳光这么飘飘忽忽地掉到地上，我还真发现不了。
组织部大楼后面的梧桐树，将整整半栋楼遮了个严严实实。光线进不来，屋子里只要有人，就得开灯。工作时间一长，眼睛就干涩。于是，抬起头看看外面，或者站起来，活动活动腰肢，迈到门外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就是在这个间隙，我发现了这么神奇的一幕。
冬日里的县城，同样呈现出萧索的一面。就像是美貌的姑娘在严冬里，也只能冒着臃肿的风险将自己裹在厚衣裳里，美丽的容颜和婀娜的身姿自然也就打了折扣。县城亦是如此，在这个时节，人本不会对大自然怀揣太大的希望。可是，偏偏让我发现了咫尺之间的灵动。
一墙之隔，或者说一门之隔。办公室外面的台阶上下零星点缀着一片金黄色的梧桐树叶。我忍不住捡起来，发现叶子并没有如想象当中的干枯衰败，而是散发着令人敬畏的生命力。
还算光滑的叶面摸上去有些冰凉，正好印证了冬日里的严寒和它们所经历的苦痛。这是习惯了冬暖夏凉环境的人类很难体会的，往往是我们身边看似不起眼的东西时刻都在给我们生命的启示。
树上，大部分树叶叶尖有点干，稍不留心就会折断。有些叶子蜷缩起来抵御水分的流失，大半叶面都干了，却还向着阳光摆动。树枝上，他们是无畏的。叶子的掉落，给了阳光照射下来的机会。只是，阳光也只能透过树叶和股杈的缝隙挤过来。因为一时兴起，落了一地斑驳。
我们每天都会将掉落的叶子清扫干净，有时甚至不得不拉着垃圾桶或者提着大塑料袋盛装成堆的叶子。树叶落了一层又一层，抬眼望去，树上还是枝繁叶茂。直到大雪已过，树上还稀稀拉拉地挂着不少叶子。新陈代谢一刻也不会停止，树叶落了又落，直到全部与大地母亲完成亲吻的约定。
见多了树叶的飘零，对于那些金黄色精灵的群舞，也就失了兴趣，我只注意到了那片树叶。
那片叶子安稳地躺在第二层台阶上，我早上上班经过它身边，准备开门无意间注意到了它。它是一片不大不小的梧桐叶子，叶面平整舒展，丝毫没有冬日里落叶那般沧桑，反而看上去有些执拗，仿佛在和冰冷的气候进行着某种程度的抗争。
起初，我没有想太多。进了办公室，打开灯，做完了值日，端着簸箕出去倒垃圾时，又一次与它打了个照面。这一次，我停了下来，蹲下来捡起它。捏着它的枝干，带着它一起去倒垃圾。因为外面几乎没了落叶，所以我可以带着它直接回到办公室。
其他同事还没有来，我坐下来仔细端详起它来。我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住它的枝干，不停地来回搓动。它在我的指挥下，不停地来回翻转。我从它并不干瘪的叶面上猜想它在昨夜或者凌晨的离奇经历:一场大风还是调皮的孩子朝它扔了石头？这个，我不得而知，只是在心中窃喜我和它能有这么一份遇见。
树叶很平静，倒是我突然生出了与自己年龄不相称的激动来。我不时把它凑到鼻子跟前嗅一嗅，它散发出的干涸味逐渐透过我的鼻腔传递到身体各处。有点干草的味道，又不全是。它的身上遍布着灰褐色的小点，有些小点里已经干透，犹如被灼伤的样子。有些小点则阻断了一条叶脉，而它本身却还连着薄薄一层叶片。有些小点则完全像是画上去的，显得那么若无其事。这些形态各异的小点反而让整片叶子显得玲珑，没有了那种沉寂的感觉。
我惊奇于自己的发现，这些完全不是经验里的东西。我把那片叶子夹在了笔记本里，让它时刻提醒我凡事不能仅凭经验，只有脚踏实地地付出了才能获得最真实的知识。
我要感谢那片叶子，感谢这份冬日里的遇见。
END
作者简介：王小勃，南指挥镇白家凹村人。系“文学陕军”八零后作家培训班学员，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延河》《鹿鸣》《陕西诗歌》《作家导刊》《中华作家》《秦岭文学》《渭水》《秦都》等，著有小说集《虹》，现供职于凤翔县教育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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