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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红卫 | 我的中学时光

作者:屈红卫   主播:俊鹏

我从糜中毕业已经二十八年了,一直说回去了到母校看看,但俗人一个,每天东奔西跑起早贪黑的为生计奔波,一直没有成行。据说当年的许多恩师已经作古,校貌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人非现在连物也不是了!

据说人每三十年一个轮回总爱回忆过去的事情。这两年一直惦念糜中生活,特别是糜中大门对面的村长豆花和校内操场二7班教室山墙旁边的面皮,二十几年不曾忘记。一想起来就满口生津,口水直流,这么多年吃过多少豆花,面皮都觉得没那两家的好吃。  那时由于家里太穷上初三之前早上吃豆花,中午吃面皮简直是一种奢望。看着那时家境好的同学早晨吃豆花中午吃面皮我心里五味杂陈,难以言表。兄妹三人都上学,上面还有八十岁的爷爷,母亲由于出生地的水质原因和小时候的生活环境影响患有严重的地方病,每逢天阴下雨腿疼的走路都成问题,只能做做饭,地里的活基本都由父亲一人扛着。父母亲都是传统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关中农民,不识字,所以种不了苹果等经济作物,只能种些小麦,玉米等传统农作物,家庭收入极低。

我家在凤翔县北面的北山脚下,离糜杆桥中学十里路,每天早晨走路去,下午走路回,那时大家把每天走路上中学戏称“跑回回”,初一初二那两年家里没有自行车我都是“跑回回”。三五个同学结成伴每天天未亮就出发,穿村越户。路上要经过一个小水沟,一条河,两三个乱坟岗子,四五个村子,许多庄稼地,才能到学校。那时河沟里还有水,而且河上没有桥,要踩着河里的大石头过去,特别是冬天,困难程度可想而知。记得有一年冬天的一个早晨起来开门一看昨夜下了一场大雪,天地一笼统,四野白茫茫,啥都看不清。我们去学校的路都是从田野里踩出来的小道,一下雪都成了白色了,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麦地,只能凭着平时的习惯像兔子或者鸽子一样按照脑子里的印像走。雪太厚了没过了脚面,穿着母亲纳的千层底的棉窝窝,深一脚浅一脚的四五个同学结伴冒着凛冽的寒风往学校走,每走一步脚底都会发出嘎吱吱嘎吱吱的声音。那时的西北风我直到今天都刻骨铭心,刮到脸上真的像刀割一样。再者由于当时家里实在太穷了买不起贴身的内衣只能光身子穿棉袄棉裤,说难听点连内裤都没有,西北风一刮全身都凉透了,一路上记不清摔了多少个跟头,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学校,那天许多同学都迟到了,那天上课时我一往凳子上坐就半拉屁股疼。

到了初二下学期家里的情况才有所好转,暑假快结束时,父亲和我拉着架子车拉了几口袋麦子到县城卖了180元,在凤翔县的旧货市场175元给我买了一辆七成新的28永久自行车。从此我也有了自己的自行车了,每天上学不用再走田间小路而是骑自行车走公路了。这个时候母亲每天中午做饭时就多擀点面留到案板上不切,我每天早晨起来早一点自己烧水,把面一切,煮好,吃好后再骑车去学校,中午在学校的集体大灶上排队吃“二两五分”一碗的汤面片,下午放学后再骑车回家吃晚饭,生活基本有所改善。但是看到有些同学早晨吃豆花中午吃面皮我还是十分羡慕,就自己想办法有时骗母亲说学校要收试卷费或者自己要买本子要一两块钱,然后去吃豆花,解个馋。

那时糜中对面有一家买豆花的,由于男主人是糜杆桥村的村长,所以同学们都戏称“村长豆花”。村长豆花一大碗六角钱,就那对我来说已经很贵了。同学们发明了四种豆花吃法。第一种,就是只需要带六角钱就可以了,村长家里有从县城批发来的上好的白面锅盔,倒在滚烫的白汤(烧开的豆浆)锅里泖一下,再捞到粗瓷大碗里,在旁边的铁桶里挖两片雪白细嫩的豆花,放两勺现在可能许多人都没有见过的大颗粗粒青盐,再浇上两勺凤翔当地产的最好的线线辣子面泼的红亮诱人的油泼辣子,锅盔边黄,豆花白,辣子红,没端到手里口水都流出来了!第二种,就是自己从家里带母亲做的馍,其余都一样,四角钱一碗,这样有时是家里母亲烙的锅盔有时是母亲蒸的蒸馍,家里做的啥馍带啥馍,要是蒸馍那就没有锅盔那么嚼起来筋到了,豆浆一泡,胀满满的一碗,汤都让馍吸光了,吃着不筋道,软软的,粘粘的,吃着不美,看着也不美。那时大多数同学都是这种自己带馍的吃法因为这样可以每碗便宜二角钱。第三种,就是自己带馍只要人家浇点白汤(豆浆)放点盐和辣子就行了,不敢要人家的豆花,相当于豆浆泡馍,这种最便宜只要贰角钱。第四种,当时只有我和仵军智及另外一两个同学这样吃,我俩给起了个名字叫“带拖挂”。就是把自己从家里带来的馍切成片后先盛一大碗浇点白汤放点盐和辣子先吃,吃的还剩一口时把案板上还剩下的馍片再盛上多半碗,让村长浇点白汤放点盐和辣子,这次才吃完。这样吃也是二角钱,等于掏了二角钱一次吃了差不多两大碗。当然有时手头宽余了第一碗让村长放点豆花,第二次只加白汤,这样吃四毛钱,有点贵,不能天天吃。我们那时几个家穷的学生没有办法恨不得一次能吃上一天的饭,这样中午放学时就不需要吃灶上的饭而省下二两粮票和五分钱菜票,一直等到天黑再回家吃晚饭。那时我们都十五六岁一顿两大碗豆花饭量确实惊人,多年以后听说村长还给后来的学弟学妹们说“你们现在的娃娃饭量不行,前几年有两个水沟的学生,那吃饭才叫吃饭哩”!

至于中午吃面皮那简直是很少很少,因为早晨吃了两碗豆花中午肚子不太饿,所以中午不吃饭。有一种情况就是早晨起来晚了吃豆花可能会迟到,来不及吃豆花了,就一直饿到中午在大灶上排队吃饭。有时口袋刚好有几毛钱去大灶吃饭看见队排的很长,旁边几个同学正在吃擀面皮,那满口生津,两腿发软。就赶紧去灶上买一个蒸馍,那时我们学生灶的蒸馍很大一个四两粮票,相当于现在西安街头买的蒸馍三个那么大。再一路小跑到操场边的面皮摊前要碟面皮,并嘱咐老板辣子要多放,然后蒸馍就面皮,面皮吃完了,掰块蒸馍把碟子里剩的辣子水擦的干干净净,跟洗过的一样。要不就馍直接吃凉皮那太奢侈了,也吃不饱,跟没吃一样,所以我直到现在吃凉皮时都喜欢就个蒸馍,已经养成习惯了。

现在虽然已经过了不惑之年,离开糜中也这么多年了,但一直念念不忘糜中门口的“村长豆花”和操场边的面皮,一直说下次回老家了一定抽空去专门品尝一下。说来也巧,有次回老家了,仵军智也回老家了,我说明天早晨咱去糜中校门口去再吃一回村长豆花,看还能咥个“带拖挂”的不,他说“提议很好”。第二天我两个叫朋友开车送我们去糜中校门口吃豆花。到了糜中门口,发现学校对面当年的房子都大变了样,当年的胡基瓦房都变成了漂亮的二层楼。中间有家门口摆了一溜子花圈,没有找见买豆花的,看见有人家过白事哩也没有好意思下去问,就开车直接去县城吃豆花了,所以村长豆花没有吃成。后来有一年和仵军智闲聊,说起村长豆花的事。他说,咱去那天摆花圈的那家就是村长家,是村长的老婆去世了,那天正在过事。世间的事咋就这么巧,这么怪!我的脑子里边立马浮现出当年我们上初中时在他家吃豆花的情景。那时村长两口正是我们现在这个年纪,四十上下,勤勤恳恳,踏踏实实,和和睦睦,起早贪黑,任劳任怨的经营着他们这个小家。对来家里吃豆花的学生都很热情,谁要嫌豆花少说加点就加点,谁要说添点汤就添点汤。有时学生吃完饭说先记上账等以后给,两口子也毫无怨言,说先走吧,没事。有些长期记账的学生,村长就会在锅头旁边的墙上写个代号,然后在后面画“正”字,一个“正”字五碗豆花。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现在才明白村长只所以写代号而不写学生的名字是怕伤了学生的自尊心,因为去他家吃豆花的有老师和许多同学。我就是长期记账吃豆花的学生之一,有一次记的碗数实在太多了,我看墙上都8个“正”字了,村长看这娃咋脸皮厚的每天还腆着个脸来吃没有结账的意思。就等有一次我去的晚吃饭的人很少,把我叫到另外一个房子说,你家得是情况不好。我就把家里的具体情况给他如实讲了,他说:“这样吧,你家在水沟哩,水沟山上的麦子磨的面筋道,好吃,你给我把你家的麦子拿点来,咱两个顶账,一斤麦子一碗豆花,你看咋样”?我一想当时一斤麦子四角二分钱,豆花四角钱,很好,就说没问题。那是1990年,我们家基本上刚解决了温饱问题,粮食也仅仅能够自给。但是父母们经历了三年自然灾害,文革,农业社等困难时期,家里粮食刚够吃,把麦子看的跟命一样。我根本不敢给父母说,就偷偷的往书包里装点麦子,每次去倒在村长家的麦包里,这样慢慢的还清了村长家的豆花账,也在初三的那年的第二个学期用麦子换豆花的方法解决了自己的吃饭问题。

今年前一段时间朋友罗总生了二胎,罗家喜添一虎子,我专门回老家去道贺。那天中午在县城办完事,下午在老家闲的没事,天下着雨,村里也没有同龄人可以谝,一个人闲的生烦,就想去糜杆桥镇拜访凤翔民间书法家陈三堂先生,遂搭车去了镇上,不巧的是陈三堂先生家里老屋拆了盖新房子,临时搬走了。天灰蒙蒙的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四周没有一个人,我站在陈先生已经做好的宅地基上想了一会,想起了古人访友,兴致所至,行至半路兴尽折返的故事,觉得还是回吧,以后等陈先生新屋落成了再来拜会陈先生吧。就决定在路边搭车回家,在镇上路边等车的功夫,我看了看家乡的这个小镇,和我二十多年前离开时的变化不太大,还是沿灵凤公路两边两排低矮陈旧的平房,两边摆点小摊子,甚至有点脏乱。这时已经五点多了,肚子突然有点饿,就想在镇上找个小吃摊,填一下肚子。两边一扫视,看见身后一个低矮,陈旧的帐篷,里边一个卖凉皮的摊摊,就准备进去吃碟凉皮算了,进去一看,一个六十多岁的中老年男人,独自一人在经营这个凉皮摊,我说来碟面皮,辣子少,那人一边应声,一边麻利的右手抓起提前分好的一堆面皮扔到专门调凉皮的小锅锅里,熟练的放了盐水,醋,辣子,提前煮好的菠菜,左手颠勺,右手搅拌,很快一碟面皮放在我的面前。我吃了一口,突然一种熟悉的味道马上唤醒了我的味觉记忆,这不是我多年前在糜中上学时吃的凉皮味道吗?二十多年了,这种味道一直萦绕心头。我不免抬头打量这个买凉皮的大叔。呀!这不就是当年在学校操场边买凉皮的人吗?二十多年过去了,头发白了,腰也弯了,背也驼了,人明显的老了,但眼睛还是那么大,鼻子还是那么高,基本的脸型还没有变,调的面皮还是当年那个味道,岁月无情呀!

我深深的震撼了!一个人一辈子就干一件事,这多么的不容易呀!不管是豆花村长,还是面皮大叔,都是一生坚持做一件事。这就是中国的农民,他们终其一生都在生他养他的土地上讨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周而复始,平平淡淡,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但就是他们创造了,也创造着中国的历史。他们无声无息的来到这个世界,默默无闻,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的劳作。有朝一日又无声无息的离开了这个世界,最后长眠于他劳动过的土地。那土地上多了一个小土包,然后随着年轮的增长,那个土包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有一天完全的消失了,又变成了原来的模样,那时候已经没有人知道这里长眠着一个农民了,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他已经化为大地的一部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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