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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碧云 | 聆听高原花开的声音















我叫兰碧云,是一名普通的一线教师,从教26年。在这20多年中,我伴着春花秋月夏日冬雪,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从乡下到县城,从内陆到西藏再到内陆,始终坚守在三尺讲台上,与孩子们共同成长。我享受着平淡生活中的甘甜,感受着平凡事业的乐趣。

我很幸运,我拥有这些较为丰富的人生经历。在这些经历中,最触动我的是三年雪域高原的生活点滴。

在那里,我挑战着恶劣的自然环境、身体素质及内心对亲人的牵挂和担忧等困难,甘愿为阿里孩子付出艰辛与心血,乐意陪伴在他们身边,做他们知识的传播者,道德的引领者,精神的守护者。在那里,我真切感受到了雪域高原教育的“高度”。

在高原,高反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重则可致人性命。而我们援藏教师,三年时间往返12次,每次都有不同程度的高反发生。在西藏是缺氧,回到内陆则是醉氧,对人身体都有一定的损伤。

2018年3月份的高反让我刻骨难忘,至今心有余悸。3月份的西藏,氧气含量只有内陆的50%左右,空气湿度最低可达4%,对人的身体素质具有很大的挑战性。

那时,我春节后刚来西藏两三天,出现了头痛心慌以致晚上辗转难眠的高反现象。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周左右,我实在受不了了,爱人就陪我去学校对面的诊所就医。回家遵医嘱按时服药,睡觉前一个小时加吃了助眠药物。大约23点,我迷迷糊糊入睡了,但意识又很清醒,屋内外的一点小动静都能感知到。24点左右,我突然心慌气短,胸闷无力,浑身出汗,嗓子干哑,眼前一片模糊。爱人以为缺氧,搬来氧气瓶调到最大刻度都无济于事。半个小时过去了,我的病情不但没有缓解,反而出现了半昏迷状态,手脚酥困,浑身抽搐不已,感觉自己快不行了。爱人发现不妙,忙拔掉氧气管把我送到诊所。两位医生开始对我进行抢救:吸氧气、测血糖、喝葡萄糖水、肚脐贴药。六双眼睛紧盯着我,每隔十分钟左右两个医生和爱人轮流轻唤我。两位医生很是焦急,爱人更是手足无措。他们心里清楚,高原地区这种病症很令人担心。所幸过了一个多小时,我才逐渐醒了过来。凌晨两点左右,在爱人的陪伴下,我才回到家里。为了不耽误学生的课程,第二天起来,我强打精神,继续上课。

高原环境和身体素质的挑战对我而言不足为惧,但更大的挑战是对亲人无尽的牵挂和担忧。2017年的冬季,已过古稀之年的父亲患重病在宝鸡三医院住院手术,自己却不能亲自照顾,这种深藏于心底对家人的歉疚,才是真正的痛。至今还记得,父亲手术前给我打电话,声音很微弱,显然在试探着说“我很想你,你能不能请假……”父亲话说了一半,顿了一下又说“我没事的,你操心那边工作,家里有弟妹照顾”,随后便是长久地沉默。我心里清楚,年迈的父亲在重大疾病面前,内心是脆弱无助的,特别需要儿女的陪伴,但父亲又是深明大义的,不愿影响我的工作。很难想象,父亲是经过了怎样的矛盾斗争鼓起勇气给我打这个电话的。但我却不能回去,所有的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

而我教育教学的动力则源于校长的两行热泪。学校召开新学期的第一次教职工例会。会上,闫红忠校长给我们讲述2016年来办学之艰难:为了学校的发展,他四处奔走呼号,到处讨要资金,被称为“丐帮帮主”。说到种种困难和不易,闫校长竟然动情地哭了,双手抹着眼泪趴在桌子上哽咽了许久。我的心为之一振,这是我工作20多年来第一次看到一名校长为了教育,为了学生所流下的泪水。我被闫校长心系阿里学子为阿里教育所付出的心血深深地打动了,心里酸酸的,眼眶中有股热流在涌动。此后,学校在安排援藏教师工作的时候,我主动提出带高三课程。无形中,我已经把阿里高中当成了自己的家,把自己当成了其中的一员,我要为这所年轻学校的发展奉献我的微薄之力。在我的努力和坚持下,我如愿得担任了高三汉语课程。经过本土教师和援藏教师一年的共同努力,拉萨阿里高中第一届高考取得了开门红的优异成绩,上线率达到了96.5℅,创造了历史新高。

我用心呵护着每一位学生,把他们视如子女,关怀备至。好多学生都亲切地叫我“兰妈妈”,我愿意为他们付出更多的心血。

2018年12月末,我和丈夫主动申请去距离拉萨1200多公里中、印尼三国交界的阿里地区普兰县护送学生返乡。当时学校在选聘护送学生的教师时,包括本土教师在内的好多老师都说阿里地区环境比拉萨更恶劣,高寒缺氧的程度更厉害,加之大巴颠簸,来回50多个小时,一般人撑不下来,都劝我别去了,要去的话暑假去。我和爱人抛却所有的顾虑,毅然决然地加入了护送的行列。第一天早上8点半左右从学校出发,先去北郊汽车站办理车辆登记手续。等待的一个多小时中,我内心突然莫名的恐慌,瞬间感到焦虑不安,连上四五遍厕所,有种退缩的想法。但看着同去的老师都整装待发,从容淡定,没有丝毫的犹豫,便放弃了这种想法。9点开始沿着盘山公路一路向西,到第二日凌晨2时到5时夜间限行时,正好赶到日喀则境内的22道班的山顶上。此处海拔大约4500米,室外温度零下20度左右。凌晨2时整,司机师傅停车熄火,车内顿时漆黑一片。窗外凛冽的西北风呼呼刮着,窗玻璃被摇得震天作响,接着冷空气悄悄袭进车内,我不由打了个寒颤,将盖在膝盖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虽说穿着厚底靴,但鞋底冰冷刺骨。不一会,我就感到胸闷气短,恶心难受,两个鬓角如针扎般疼痛难忍。我忙拿出事先准备的丹参滴丸口服了几粒,又将随身携带的手提式制氧器开启,狠狠地吸了几口,痛苦有所减弱。在此期间,我陪着几个女生上了几趟厕所。车门一打开,刺骨的凛风便迎面扑来,我们手拉着手才不至于被分开。蹲完起身时,都要靠彼此的搀扶才能起来。在车上的这3个小时,是最难熬的。我头痛欲裂,辗转难眠,且又胡思乱想,真担心自己坚持不下来。

时针终于指向了5时,跟随车流,继续西行。由日喀则境内转入阿里地区,途径传说中的冈仁波齐神山,看到了玛旁雍错圣湖,直到17时左右才到终点——普兰县。到了普兰县,我们把学生一一交到家长的手中,并召开了家长会,得到了家长的充分肯定。当家长们排着队把象征着祝福感恩、吉祥幸福的200多条洁白的哈达系在我们脖子上,听着他们发自心底不很流利的汉语“谢谢,谢谢老师”的话时,我感到莫大的幸福和满足,我所付出的一切艰辛是值得的。经过一夜修整,第二天早上我们又颠簸20多小时原路返回。回到学校时,其它老师都已离校,我们才匆匆买票回去,足足比别人晚一周回到家。但这次护送之旅让我终身难忘,我是陕西援藏教师中仅去过阿里的四名教师中的一员,所不同的是我和爱人是在酷寒难耐的冬天去的。

像这样令我刻骨铭心终生难忘的事还有很多很多。

回头看自己三年来在高原上走过的路,留下的脚印有深有浅,但都坚实有力。尽管每一个脚印里盛满了坎坷和艰辛,却在我的心头久久镌刻,无限延伸,成为我一生幸福的回忆。

这三年,善良的藏族同胞教会我如何拂去自己心头的尘埃,保持内心的纯粹和宁静;教会我如何心无芥蒂地与人真诚交往,保持一个人最自然的状态;教会我如何面对灾难、生死,保持一种平和豁达的心境。

这三年,朴实的阿里孩子让我找到了师道尊严的感觉;让我心无旁骛地教书,全心全意地育人;让我安安静静做事,踏踏实实入睡。

这三年,我见识了将青春安放在高原的内陆热血青年,我见证了无数将青丝染成白发把自己一生奉献在高原的建设者,我见识了守卫边疆、守护人民的来自祖国四面八方的人民子弟兵。

我很庆幸,我拥有了一段难忘的教育历程,拥有了一个难得的学习和历练的机会,拥有了一笔宝贵的财富。我净化了自己的灵魂,挑战了人生的许多不可能,救赎了自己职业倦怠的心。未来可期,我相信明天会更好!


作者简介


兰碧云,一名高中语文教师,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的点滴,喜欢穿梭于字里行间的美好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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