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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万锁 | 家乡的那眼水井

在我的记忆中,家乡土壕沟里有一眼水井。她是我们土壕沟里面当时所有生命赖以维系的源泉。

我至今记得,那眼水井在土壕沟的最中央。土挖的“井房”不大,几个平方的土窑洞,像一记半圆形的伤疤,整整齐齐地刻在北土崖的最下方。“井房”里“摆设”不多,就是靠洞后壁的一个大石墩,上面悬挂着一个缠了好多圈麻绳的木质轱辘,轱辘的下面是一个石磨盘做的井盖。而井盖盖着的,就是那眼人工挖的水井了。搭眼向下一望,漆黑而又神秘。水井有多深,轱辘上的绳子便有多长。

之所以说那眼水井是我们土壕沟里面赖以维系生命的源泉,是因为那眼水井里的水在当时养育滋润着我们土壕沟里的所有生灵。

我清楚的记得:土壕沟里每户人家的厨房案头,都有一只盛水的大瓷缸,我们家乡语称之为“瓮”。人们闲时将井里的水用轱辘绞上来,再用扁担挑回去盛进“瓮”里,后面用来做饭、洗衣、喂牲口、浇树木。

那些年没有什么污染,家乡那眼水井里的水清澈而又甘甜。我小时候常常见到:从地里劳作回来的大人们,一到家里,便会掀开“瓮”盖,舀一勺井水,一口气咕噜咕噜地喝了下去。那个舒畅的神情啊,就像喝了蜂蜜一样。

土壕沟里的水井深邃而又神秘,土壕沟里的井水甘甜而又沁人心扉。水井就像母亲一样,用她的乳汁养育滋润了我们土壕沟里的人民一辈又一辈。

土壕沟里的水井,也像母亲一样会生病,会枯竭。每到水井坍塌干枯的时候,勤劳智慧的家乡人民便会勇敢地下到孤黑的井下,修复整理,深挖取水——这在我们那里叫“淘井”。

淘井的工作紧张而又危险。下井的人一定要胆大身体好,他有时穿一身破旧的衣裳,有时直接就是赤身露体。井上要有一个人用风板不停地向井下搧着输送气体,以免井下的人因没有氧气而闷坏身体。另外有两个人手绞辘轳,将井下的泥浆一桶一桶地绞上来清理。

我不止一次的见过家乡土壕沟里淘井的场面。男女老少围了一层又层,紧张而又害怕的心跟随着泥浆桶上上下下。一圈一圈的麻绳被展开,害怕的心便随着麻绳掉到了井底。一桶一桶的泥浆被绞了上来,紧张的心便稍稍有点慰藉。当麻绳最后一次将井下像泥猴一样工作的亲人吊上来的时候,人们便会生起篝火,架起亲人,欢呼雀跃,大声歌唱。他们既是庆贺亲人的平安无恙,又是庆贺那眼汪汪的清水能继续生波激荡……

做的饭菜香甜回肠,洗的衣服舒适清爽,喂的牲畜滚圆强壮,浇的树木茁壮成长。土壕沟里依然是充满生机的景象。

社会在发展,人类在进步。家乡土壕沟里的那眼水井淘了一次又一次。家乡土壕沟里边的人民休养生息了一辈又一辈。

后来,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改善,家乡的人民也从那条狭小的土壕沟里走了出来。有的住进了宽阔平原的砖墙瓦房,有的住进了热闹都市的高层大楼房,有的甚至于走出了的国门,住到了美丽的异国他乡。而家乡土壕沟里的那眼水井,却随着土壕沟的荒芜,也被垃圾掩埋得无影无踪,再也见不到了她原来的模样。那眼清澈甘甜的井水啊,也成了我们记忆中一种遥远的奢望。

“客舍并州已十霜,归心日夜忆咸阳。无端更渡桑干水,却望并州是故乡。

多少次梦里看见:家乡的那眼水井,依然守在家乡土壕沟的最中央,虽然苍老的像一位两鬓如霜的老娘,风吹打着她的脸庞,垃圾侵噬着她的模样,而她那一眼仍旧清澈甘甜的井水啊,就是母亲盼儿归来的泪水汪汪!



作者简介


李万锁,凤翔籍商人,原经营凤翔县东湖大酒店,现居西安。热爱生活,关注家乡。喜欢文学,容仁爱于胸怀,行真情于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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