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落叶们

刘向军

我并不想独自占有沿途的落叶，但是所有的落叶都在迎接我的到来。无论是川流不息的马路，还是唯我独行的小径，落叶们属于我，我属于我的落叶们。

昨夜，密集凄冷的秋雨打湿了也打落了无数的叶片。清晨，这些湿漉漉的叶片躺在草丛里，铺在小路上，像大醉了一场似的，横七竖八绵软地躺着。我从落叶上走过，我没有声响，我的落叶们也没有声响。

今晨，冬风峻急，落叶缤纷斑斓。红的、黄的，褐的、青黄的、暗黑的叶片，像大大小小的花瓣飘零着，飞舞着，坠落着。行人匆匆地在寒风中缩着头只顾穿行，穿着橘黄马甲的清洁工拿着长扫把，徒劳地一遍遍扫着小路上的落叶。清洁工自己似乎也成了一片悬在空中的大大的落叶。我从容地行走在大地上那如花的落叶中，我没有声响，而落叶们却“沙沙”作响。此时，只有我属于它们。

差不多每一天我和落叶相遇时，都忍不住从路边那无数的落叶中捡拾一片我以为最美的落叶。我不知道这片落叶曾经是枝头上如何巧笑倩兮的少女，或者如何情窦初开的少男，但是落叶的色彩和韵味比它在枝头青翠时要美丽、丰富得多。所有的叶脉清晰可见，主叶脉分出次叶脉，次叶脉又分出更多细细的脉络。而所有细细的脉络又彼此准确对接在一起，一排一排、一层一层密密相连，用许多的网格把整个叶片连成了一体。叶片就这样成为既依附于大树又剥离于大树的独立的存在。

我喜欢把我捡拾的那一片美丽的落叶夹在指缝间匆匆地行走，任它在我的指缝间像一面旗帜似的飘摇，任它在我的指缝间像一架风车般地打转，一如它曾经在枝头的招展。就这样，我和这一片落叶在沿途中接受我的落叶们的瞩目。

我的行程的终点到了，我把手指间的落叶轻轻抛出，看它优雅地滑归落叶们中间。因为我的缘故，这一片落叶在它生命临终的时候又有了一段新的旅程。但它欢喜而平静，一如我的所有的落叶们的从容。

2022.1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