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子何曾痴
——读张岱《湖心亭看雪》
刘向军
张岱,字宗子,1597~1689,活了93岁,堪称世纪老人。
张宗子《湖心亭看雪》这篇文章写作的时间不清楚:有人说就写于故事发生的那一年——崇祯5年,即1632年;有人说写于明朝即将灭亡前,因为这应该是回忆性文章,收入《陶庵梦忆》,而《陶庵梦忆》成书于1644年;有人说写于明王朝灭亡之后,可能是1645年或者1647年,后来收入了《陶庵梦忆》一书中。
张宗子《湖心亭看雪》的时间也不清楚:有人说是在一大早就出门去看雪,有人说是在晚上出门去看雪。
《湖心亭看雪》究竟写于哪一年,张岱看雪的具体时间是什么,让学者们去研究吧。我认为他就写于1632年崇祯5年,就写于西湖赏雪之后的某一天,或许就是次日——不宜过迟,也不能过迟,否则西湖的雪就没有那么新鲜、纯净了。我认为他无论是在寒冬的一大早还是寒冬的大黑天去看雪,都一样好。
在文章的结束,船夫说张岱“痴”,时年35岁的张岱对这一字评价很是得意,他甚至在文章中并没有记下那两个在湖心亭中邀他喝酒的金陵人的姓名,但对船夫的这一字定评记忆在心,录于文中。
在船夫的眼中心里所谓的“痴”是什么意思呢?痴傻、痴呆吗?当然不是。反清复明、爱国坚贞吗?当然更不是。痴狂、痴迷吗?当然有一些。痴情、痴执吗?当然是这样。
且不要说在西湖,即便在黄土高原或者东北原野,但凡下了三天三夜大雪的地方,谁不愿意踏雪赏雪呢?这无非是人之常情罢了。何况当年张岱才三十五岁,何况张岱是纨绔子弟,何况张岱有船夫奴仆,何况张岱有皮衣火炉呢!与众不同的是,张岱更是性情中人,爱雪之至,率意而为,说走就走,这种天马行空独往来的性情是比一般人更显得“痴”——深情、热烈而偏执,但究其实湖心亭中还有两个与他一样“痴”——应该说比他更“痴”——的人。
《湖心亭看雪》的美,美在大雪之后的天地皆白,美在大雪之后那如诗如画的“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子两三粒”,美在身处纯白世界中的那份宁静、孤独、卑微与傲岸,美在果断地做出了许多人想做而没能做到的洒脱与率真。如果说张岱“痴”,那就“痴”在这一点吧。
读张岱《湖心亭看雪》者,如果在某年月日遇到漫天大雪之后也像张宗子那样欣然独自走进大雪深处,那也就可以自称“痴人”了吧。
我说张宗子不痴,他是大智,他就是对那一份独、那一份静、那一幅画比我们爱得更刻骨。
2023.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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