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汝为
如何提高汉语能力？是摆在中国教育者面前亟待解决的一个大问题。且看百年前，教育家蔡元培先生在南洋公学的教学实践吧。
上海南洋公学，创办于1896年，由当时洋务维新派实力人物盛宣怀奏请晚清政府创办，就是现在上海交通大学的前身。当年校园规模不大，借用上海徐家汇民房开学。学校分设四院，即师范院、外院、中院和上院，就是从小学到中学到大学相连一体的新式学堂。南洋公学的设立，是近代中国教育史上的大事，它是“教育救国”思想指导下的一次重要实践。
1900年，蔡元培辞去绍兴中西学堂校长职务，潜心研究日本各级各类学校学制及其课程设置问题，并完成了研究专著《学堂教科论》。1901年，蔡元培受上海南洋公学礼聘来校任教。在南洋公学这所新式学校任教，使蔡元培获得实践其革新教育之志的良机。
蔡元培到校后，受聘担任南洋公学“特班”总教习。所谓“特班”，就是“特设一班”，相当于今天的研究生班。当时，从全国招收学生42人。这些学生入学时，已有功名的不乏其人，比如当年的黄炎培、胡仁源等都是晚清举人。“特班”的培养目标是：兼容中西文化，且可经世致用的高级人才。开设课程有算学、化学、地理、史学、政治学、经济学、外交史、英文、修辞、演讲等。学生来自全国各地，极一时人才之盛。
蔡元培对这样的培养目标很感兴趣，所以他十分高兴地受聘此职。面对高素质的学生群体，蔡元培一则以身垂范，二则严格要求。开学之时，他亲自制定了《南洋公学特班学习方法》与《南洋公学特班生游息规则》等。学习方法中规定： 每日以三小时课编纂，三小时课讲义，一小时为修辞之学。这一学习方法，虽然要求甚严，但重心在于使学生能将探理与析疑相结合，并且注重札记，注重培养学生的自学能力。
对学生的道德操守也有严格要求。《游息规则》规定：“学生游息须有一定之时、一定之地。如抛球、竞走等事，只准在体操场为之。如因下雨、天寒不能到体操场，则只能在饭厅游廊等处游步，不可结队蹴舞，以妨他人；学生出入饭厅、体操场时，皆当整齐，不可争先乱走；学生寻常走路时，皆当有步骤，不得冲突他人”等。这些规定，要求学生一丝不苟地严于律己，约束言行，对学生成人、成才、全面成长，具有十分重要的指导意义。
蔡元培除在教学方法上强调自学之外，还特别重视学生讲演的训练。他对学生说：“中国国民在极度痛苦中， 还没有知道痛苦的由来，还没有能站立起来，用自立来解除痛苦，这是中国根本弱点。你们将来出校，办学校以外，还要唤醒民众，开发他们的知识。这些固然可以靠文字，但民众识字的少，如能用语言，效用更广，所以你们要练习演说。”蔡元培在教学实践中，注意培养学生书面语和口语表达的均衡发展，通过修辞学习和演讲训练，锻炼学生的口才。这与轻视口语表达的传统育人观念（如“敏于事而讷于言”“大辩若讷”等）大异其趣！
蔡元培还鼓励学生学好外语。他指出：“我们救国、兴国、强国，要知道自己的弱点，也要了解国际情况。了解国际，要通晓外国文，读外国书，英文自然要读，通日文，比较容易，从日本书中也可以了解国际情况。”
南洋公学“特班”学生，旧学基础扎实，加之西学教育有方，故学以致用，人才辈出。如黄炎培（1878-1965，著名教育家，我国职业教育的奠基人，解放后曾任政务院副总理、人大副委员长、政协副主席等职）、邵力子（1882-1967，著名教育家，曾任上海大学校长、黄埔军校秘书长、中国公学校长等职）、李叔同（1880-1942，著名艺术教育家、画家、诗人、音乐家，1918年在杭州出家，号弘一）、胡仁源（1883-？著名教育家、数学家，曾任北京大学校长、浙江大学教授）、谢无量（1884-1964，著名书法家、学者、诗人，曾任孙中山先生秘书长，中央文史馆副馆长）等。他们学贯中西，打通古今，文笔口才俱佳，都曾是教育救国的实践者，成为中国现代史上的著名人物。
现而今，国人的汉语能力却呈现滑坡态势，尤其在各级各类教学中，书面语表达与口语表达脱节，汉语口语表达水平亟待提高。这与我们重文轻语（重视书面语表达，轻视口语表达）的旧观念，不无关系。我们是否可从百年前蔡元培重视培养学生的修辞演讲能力的教学理念中，获得启示，有所警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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