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向力授权发表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故事发生在一九七六年的七、八月份间。
记得那个时候我在张店四中上高中。我的班主任老师叫戴祖庆，中等个头，为人和蔼可亲，非常能吃苦。戴老师祖籍河南，说话带有一股河南口音，代我们的农业课。
那年夏天，天气非常地热，七十年代我们上学没有暑假，只有秋假、年假，所以，大热天我们还在学校上课。我家离学校不太远，有二三里路，所以每天放学都回家吃饭，也就是现在说的那种走读生。
张店四中学校有几百名学生，可学校里也没有个小卖部。戴老师烟瘾很大，时常让我在我村里的小卖部为他买烟等等。我也记不住具体时间了，记得有一天戴老师的妻子来到了学校，只见她面黄肌瘦，看上去无精打采的样子。据说是她的老家被河水淹没了，无家可归才来找丈夫。她来了没几天，戴老师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说：“你到你村里帮我买一只大公鸡。”我答应了。
中午放学回家后，我在村里问了好几户人家卖不卖鸡，他们有的说不卖，有的要价偏高我不敢买。我好不容易打听到了一个叫回志义的老头，他家里喂了几只鸡，有一只是大白公鸡。我们俩费了好大劲，终于抓住了那只公鸡，并用绳子把大公鸡的腿绑住了。他称了称说：“两块三毛六。”我说：“行，我送去了回来给你钱。”
于是，我就抱着那只大公鸡兴高采烈地往学校走。三伏天，天真热，老头住在我们村的北头，离学校更远，大约有两公里多路程。骄阳似火，我汗流浃背。那个时候我穿的是塑料底凉鞋，脚底出汗，走起路来打滑，而且还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走一步要退回几公分。走到半路时，那不争气的大公鸡竟然拉到了我的身上。我很生气，但又很无奈。身上也没有纸，我只好下到路边排水沟里用树叶、石头、干土把身上的鸡屎擦一下，可手上闻着还是很臭。
终于抱到了学校，我见到了戴老师。我把鸡放在戴老师的房子里，由于天气很热，鸡在地上都无力挣扎了，我说：“人家要两块三毛六。”戴老师有点不高兴地说：“这鸡哪里能值两块三毛六？最多两块钱。”说着他掏出了两块钱给我说：“你给他抱回去，如果他答应了，就把两块钱给他，如果不答应，你就把鸡还给他算了。”
我的天呀，又让我给人家抱回去？无奈，人家是老师啊，我只好拿着钱抱着鸡又冒着烈日原路折回去找人家老头，来来回回走了两个多小时。大热的天，大公鸡的嘴张得很大，好像渴得很厉害。来到回老头的家，我说明了原因后，回老头勃然大怒:“天气这么热，你抱着我的鸡来回跑那么远，你看快把我的鸡都折腾死了！他还嫌鸡卖得贵，我不要了！”唉，这真把我为难住了。正好我的口袋里还有几毛钱，我做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决定干脆我把钱垫上算了。我很不情愿地把我辛辛苦苦积攒的几毛钱搭赔进去，我把戴老师给的两块钱加上我的四毛钱一起给了回老头。那四毛钱是两张两毛的，在口袋里装了很久了，钱都揉卷得皱巴巴的。回老头接过钱，又回到家里，在抽屉里翻腾半天找到了四个硬币给了我才算了事。
我又抱住鸡往学校返，我的心情似乎轻松多了，好不容易走到了学校。这一次鸡表现得还不错，没有再拉，也许是肚子里没啥东西了吧。见到了戴老师我撒谎说：“人家把你的两块钱收了。”戴老师的脸上立马露出了胜利的笑容，说：“这鸡也就值两块钱！”我看看地上的鸡，看看老师的脸，又看看我身上的鸡屎印，也不敢多说话，只得赔了钱遭了罪，赶快溜走了。
这件事在我心里憋了很多年。在戴老师生前，我有很多次都想当着他的面把这件事回忆一下。我当然不是为了向戴老师要回那三毛六分钱，因为在戴老师的记忆中他也许早都忘了还有这回事。然而，每次见到其时德高望重、贵为县政府领导的戴老师时，我都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而今，戴老师早已离开了人世，我再也没有机会当面给他讲述发生在我少年时代的这件既可笑又酸楚更有几分纯真的往事了。
2019.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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