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中师生——李芳

刘向军

假如不是教育主管部门层层下达命令，要求全体教师人人学，人人写，那么，在这样一个各类明星信息充斥各类媒体的时代，我恐怕是不大会留意到中国有一个叫李芳的小学老师，即便她以身殉职。——明星即便抛个媚眼那也是轰动全国的新闻，而一个普通人的死算不了什么新闻。

网上一搜，有无数个叫李芳的女子，而我这次关注的是那个在2018年6月夏日里的一天下午放学后，护送着小学生过马路时舍身救人的李芳。我这才知道河南信阳市有个叫浉河区的地方，浉河区有个叫董家河的镇，董家河镇有个叫“绿之风”——好有诗意的校名——的一所小学，李芳是“绿之风”小学二年级的语文老师。

【少年李芳（第一排右一）】

“绿之风”的李芳早已不再是芳龄如花的女郎，而是年届五旬的成年妇女。但在那个夏日的下午，在那车祸突来的瞬间，当她呼喊着把四个小学生推开、自己却被失控的三轮车撞飞的刹那，李芳把自己的生命定格成了一缕生意盎然的葱绿春风，定格成了葱绿春风中一朵永不衰老的芬芳鲜花。

李芳生于1969年，和我是同时代人，一个即将退出历史舞台的同时代人；李芳八十年代毕业于中等师范学校，和我是同样的学历，一个在今天完全说不出口的中专学历。但只有那个时代的“小中专”师范生们才知道，他们曾是改革开放之初中国大地上一批多么优秀的师范生，他们的“小中专”学历的含金量不亚于今天任何一所著名师范大学的含金量。那些中师生毕业后绝大多数成为了一线的幼儿和小学老师，绝大多数起初甚至至今一直工作在最偏僻、贫穷、落后的乡村学校，他们一直在最被人忽视甚至蔑视的岗位上从事着“舍己为人”“起死回生”的工作。未来或许有一天，人们能重新认识那几代“小中专”师范生们对中国基础教育发展所做出的不可磨灭的贡献。——李芳老师，自然永远是“中师生”那个优秀群体的杰出代表。

【中师生李芳】

忽然想到了汶川大地震发生那一瞬间的范美忠老师，在那天崩地坼的恐怖瞬间，范老师放下眼前正在上课的学生，本能地独自率先逃出教室求生。事后，范老师说：如果我的女儿在身边的话，我会想到先去救女儿。李芳老师却不同，这是放学后，在校外，过马路，在生死交错的瞬间，她本能地挺身而出去救护那些学生——她的孩子们。李芳死了，四个如花的稚嫩生命活了下来。中师生弱女子李芳，她的本能选择折射出的是圣洁崇高的师爱、坚强博大的母爱！

【美丽的李芳】

我反复凝视着网上李芳老师的那些照片——少年的，青年的，中年的，从她的容貌中，我读出的是美丽、恬淡、从容、执著，恰似一代中师生形象的写照。我不禁心生悲悯：假如2018年6月夏日里的那一天，李芳老师带着小学生过马路时没有遭遇突然而至的车祸，那么，那一天会像以前许多个平静祥和的日子一样过去，而温和的李芳老师会牵着孩子们的手幸福地继续着每一天；再工作几年，她就可以退居二线或者退休颐养天年了。

【恬淡的李芳】

然而，李芳老师的生命终止在2018年的那个夏天，终止在她从教第29年上。当她以柔弱的身躯挺身而出救护四名过马路的小学生时，那一刻，她以自己的鲜血为自己的名字着上了一道最艳丽的芳华，也为那一代中师生、为所有普普通通的人民教师树起了一座师德的高标。因了她的死——舍生取义的死，一时间她名扬天下，她的母校也在校园里为她树立了塑像。这当然是她应该享有的身后名。明末复社名士张溥说志士当“激昂大义，蹈死不顾”，中师生李芳老师正是这样“明死生之大”的巾帼英雄。

【生命定格的李芳】

其实，李芳就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中师生，就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小学语文老师，倘若她灵魂有知，她未必在意她以生命换来的这一时的盛名，何况，这样的盛名也已经开始湮没在无数不是新闻的新闻中了。无论其生，还是其死，中师生李芳都是执著地做了自己认为该做的事，如此而已。选择了奉献，就选择了忘我，这才是真的师德，这正是中师生李芳的意义，这也是千百万中国普通教师的意义。

绿风拂过，天地清明，桃李竞开，李芳不朽！

2018.10.24

【不朽的李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