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0/20
Friday
故乡的村头有一条弯弯的小河，那是我童年时代的游乐场。
早上，总是在姥姥拉风箱的挞挞声中醒来。
她右手拉着风箱，左手在一个灰白颜色的纸簸箕里拣着“料碳”（掏灶后用筛子筛下的未充分燃烧的煤炭），灶台的笼屉上冒着热气，那是玉米馍馍和蒸山药蛋的味道，甜甜的，润润的，勾引的肚子开始咕噜噜地乱叫。
喝两碗玉米糊糊；就着烂腌菜，吃一块玉米“蛋糕”；蘸上麻搁盐，再吃一到两个山药蛋，一声吃饱了，就光着脚风一样冲向了小河！
小河由北向南，在村东头蜿蜒而过，平时，水有七八米宽的样子。河水不深，最深处也只能没到大腿。因为平时基本没有多少危险，大人也不用操心，这里就成了我们这帮毛孩子们的乐园。
夏秋的时候，河里会有大大小小的鱼出没，捞鱼、摸鱼就是最吸引我们的娱乐项目。
小鱼一般会出现在河滩的小水洼里，徒手就能轻易地抓到，然后放到一个罐头瓶儿里，像捧着战利品一样拿回家。
因为缺氧，小鱼的寿命不会超过两周，死去的小鱼就成了鸡的美食。鸡吃了小鱼后，会把头昂起，左右晃两下，并发出咕咕的声音，一副改善了生活、洋洋得意、生怕别的鸡不知道的样子，恨不得晒一晒朋友圈。
大鱼是不会待在河滩的，它们都在小河里畅游。
坐在岸边，忽然能看到一个波纹，快速地顺着或逆着河流的方向移动，那下面肯定是条大鱼。虽然看的清楚，但如果不借助筛子之类的工具，大鱼一般是徒手逮不住的。
有一次，我正挽着裤腿在河里走，忽然看见一条大鱼游过，我伸手一抓，没有抓住，但这条鱼躲避我时游的太快，一下在浅滩搁浅，尾巴乱摆，水花四溅，却无法移动。
我轻而易举地一把把它抓住，高兴地冲着小伙伴们大喊：“我逮住了大鱼！”
鱼在我的手里左右摇摆，力道很大，我不得不用两只手牢牢地把它握住。那条鱼一边使劲扭动，一边狠狠地瞪着我。
我有些害怕，赶紧跑着把它放进带来的罐子里。那条鱼在罐子里憋屈了三天，最后还是死给了我看，变成了猫的盛宴。
河滩的水洼里也有许多蝌蚪，大人们告诉我，青蛙就是由这些小蝌蚪变的。
为了互相逞能，小伙伴们有时会比赛“喝”小鱼、“喝“蝌蚪，看谁喝的多，“喝“，其实就是直接咽到肚子里。有一次我一下喝进去五只蝌蚪，小伙伴们起哄说，你的肚子很快会有五只青蛙呱呱乱叫，我虽然嘴硬说着不可能，但心里还是惴惴不安，直到回去问了大人才歇了一口气。
河里有时也会有山洪。
山洪不光会在下大暴雨的时候爆发，天晴的时候也会出现。
有一天中午，阳光灿烂，我和另外两个比我还小的小孩儿在河中间的一块小沙洲上玩儿，忽然发现沙洲在慢慢变小，还没弄清怎么回事，沙洲就不见了。
接着听到河水发出恐怖的哗哗的声音，水一下子没过了大腿，直到腰部，我一手各抓住一个小孩儿本能地往岸边走，虽然没有几米远，等走到岸边时，河水已经涨到了我的胸口，我们三个连滚带爬地上了岸，浑身已经湿透。
回头一看，小河已经变成一条大河，比平时宽了几倍，河水浑浊而湍急，声音越来越大，河面上还不时飘着几根木头。
后来才知道这是山洪爆发，我们三个要不及时上岸，可能就会像那几根木头一样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
河水慢慢退去的时候，河里出现了比平时多几倍的大鱼，而且个头更大，只不过经过洪水的洗礼，个个都奄奄一息。
我回到姥姥家拿了个洗脸盆，干脆脱了裤子，光着屁股，在河里开始摸鱼。不到一个小时，半斤左右的鱼就装满了洗脸盆。我像得胜的将军一样，把一脸盆鱼拖回姥姥家。
下地干活回来的舅舅，把鱼开膛剥肚，煮了满满一大锅。当时的人还不怎么会做鱼，我记得煮熟的鱼腥味儿十足，我一口都没有吃，觉得鱼肉是世界上最难吃的肉。后来上了大学才发现，原来鱼竟然可以做成各种味道的美食。
冬天来临，河水变成了厚厚的冰，舅舅找了两块木板，在上面钉了两根铁条，再用两根铁棍做一副冰锥，一个滑冰车就做成了。
那时的冬天很冷，天气稍微暖和的时候，河面上到处飞动着这样的滑冰车，滑冰的人呼出的气变成一团团白雾，笑声、哄闹声同时也在河面上飞起……
一个人在河边玩儿的时候，望着由北向南而去的河水，常常想知道河水从哪里来，又流到了哪里？
有一次我终于忍不住好奇，顺着河岸一直往南走，直到精疲力尽也看不到尽头，只好悻悻地返了回来。长大后专门查了一下，原来那条小河汇聚到了桑干河。
后来，我回到城里上学，放假的时候，还是喜欢到河边去玩儿，不过，随着我慢慢长大，河水开始慢慢变小。
再后来，那条小河终于干了。
前几年的一天，我顺着干涸的河床走了很久，再没有找到河流的踪迹，找回的只有童年的遥远记忆。
（图 1, 4，10, 11为作者提供；其他来自“百度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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