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粮胡同印刷厂那些事儿

      凡是五六十年代，住过钱粮胡同的人，都知道钱粮胡同印刷厂，在人民市场后门斜对面路北：“一九五一年我们研究决定，时代社的总社设在北京……一九五一年北京也办了个印刷厂，在钱粮胡同，范 长 江帮忙找的房子。北京设社办厂买房子，用的钱就是苏联部长会议拨给时代社的那笔钱。”（摘自《姜椿芳文集》）

      1951年经人 民 日报（北平版）总编辑范 长 江推荐，钱粮胡同老门牌11号（新门牌17号），原聚寿堂饭庄的旧址，开办了“北平解放印刷厂”成为北京日报的专用印刷厂，后来更名为“北京印刷二厂”。最后又盖了“福地凤城酒店”，目前因民间借贷纠纷处于停业状态。20年我准备把钱粮胡同全部门牌拍照存档时被拒，几个壮汉过来说“酒店不能拍照！”

      因为离着印刷厂近，所以经常有折页子、钉书的活。每天有个小推车把活送到家里来，都是一捆一捆印刷好了的“书页”，书页从印刷厂刚印完都是一开大小的整张纸，分到各家各户后，按书页的顺序再“折”起来，把页码对页码用竹子挂板，将书页折叠处刮平，然后再依次对折，直到最后折成了书的大小。

      因为折页子的活给的工钱少，所以妈妈就经常去要“钉书”的活。钉书的活有点复杂，先要把摞齐了的书页压紧，然后用钢锯把书的脊背上锯出四个小槽儿来，因为纯粹是人工挤压，所以根本压不紧实，而且书背由于折页子的时候用力不均匀，所以根本也蹾不齐，锯的时候就有时候里出外进了，有的书页锯的多，有的书页没有锯上。

      接下来挂钉书绳，按着书脊上槽儿的距离在桌子边沿上钉四个小钉子，然后用两根白绳，每根下面兜上两根钉子，绕上来就是四根绳了，上头拴在屋子里面晾衣服的铁丝上崩紧了，钉书绳就挂好了。钉书的时候让四根绳正好凹进书脊背的小槽里，然后用一个大针穿上丝线，将书页固定在白线绳上，遇上没有锯开的书脊，就用针给书脊上豁个小孔，把线穿过去就行。

      就这样，一层一层的将折好了的书页按页码钉在一起，然后再用手压紧，离开书脊背半寸长，用剪刀把白绳剪断，将绳头打散开用浆糊粘在书背上，钉第二本书的时候再重新挂一遍绳。每次妈妈都是用两块木板夹紧书页，木板两头用绳子系紧，等绳头浆糊干了，再把木板打开，一本书就钉好了，等所有的书页都钉好了，就送回印刷厂粘贴封面切齐送书店了。

      印刷厂门口经常停放着没有来得及入库的大圆桶卷纸，有一人多高，外面用牛皮纸包裹着。有的时候牛皮纸在运输途中刮破了，露出了里面的白纸，我们放学的时候，就顺手裂一下牛皮纸，让口子再撕大点。有的时候牛皮纸被别的孩子裂大了，就趁机顺势把牛皮纸撕下来。大一点儿的回家包书皮，小一点儿的回家做手工用。

      钱粮胡同印刷厂最吸引孩子们的是切书裁下来的纸头，有宽有窄，宽的有一寸来宽，窄的只有手指头那么宽。一般的是打好了捆，让一个三轮板儿车拉走。来不及打捆儿的，就往外面垃圾堆上一扔。有个老婆婆每次都抱上一大包往东口走，稀稀拉拉的撒了一路，有的时候沿途碰见小孩了，还要被小孩从后面扯下一大把。

      我经常去印刷厂门口等纸头，有的时候印刷厂怕外面的小孩抢，不往外面扔，就扔在一进门口的煤堆旁边，我们就趁着没有人看着，偷偷的溜进门去抓一把就往外面跑。宽一点的纸头我们可以叠“方宝”，窄一点的纸头拿回去裁成一寸多长，用绳子把一头儿捆上，在每一页画上不同动作的小人，用手连续翻页，小人就会动起来像小电影。

      有一次我和后院煤铺掌柜的少爷史良去印刷厂门口玩，几个孩子都在等着抢纸头，正巧里面的工人抱了一大包往外面扔，我们蜂拥而上的去抓纸头，我一把抓住了一摞特别宽的纸头，不知道是住哪的一个胖丫头也抓住了我这摞宽纸头，我们两个就使劲的拽，胖丫头的力气没有我大，纸头被我一把拽了过来，胖丫头哇的一声就哭了。

      我也没有想那么多，撒腿就往家跑，到了家里就趴在桌子上开始整理抢到的纸头，谁知道史良嘴欠，在后院跟她妈妈说：金鸭子在印刷厂门口把人家丫头弄哭了！正好被站在窗前的妈妈听到了，妈妈看着我问怎么回事，我说您别听史良他胡说八道，我连碰都没有碰那个丫头一手指头，她自己跟那里哭了，关我什么事呀！

      妈妈说：你比人家大就该让着人家，而且人家是个妹子，更要让着人家了。妈妈非要让我去印刷厂门口把这一摞纸头给胖丫头送去，我磨叽半天不想去，妈妈就拽着我的手，拉着我去印刷厂给人家道歉。没办法我只好拿着那一摞纸头，跟着妈妈去了印刷厂门口，哪还有什么人影呀，一个小孩子都没有了，地上只有哩哩啦啦的一路碎纸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