崋峲怀古

“崋峲（huà lǐ）”这个名字，如今在无锡已经鲜为人知了。

▲ 崋峲山今景

宋代以来，无锡地方志书在山川和乡都栏中均记有“崋峲山”及“崋峲”地名。“崋峲山”，宋志记华㠠（lú）山，在县西南十八里。元志有具体的描述，“崋峲山，在龙山西去州（县）一十八里，惠山诸峰至龙山龙尾稍断数十步，然后突起为崋峲山，其断处曰崋峲口。由崋峲口以通湖上诸山，舜山与崋峲山相指。”明清旧志也都有记“崋峲山”及“崋峲”地名。

岁月沧桑，现“崋峲山”名及“崋峲”地名久已失佚。不过旧文字典籍记载中，对崋峲山的方位，尚留下了些许蛛丝马迹。

▲ 崋峲山

▲ 惠山、龙山、崋峲山（从左至右）全景

2018年1月2日摄于舜柯山顶

明正德年邵宝《慧山记》，“璨（山）之左，崋峲（山）之右，乃惟慧（山）区者”，说明崋峲山在慧山西南边缘区域。清道光年《锡金志外》，“横山在崋峲之南”，也即崋峲山在横山（现梅园景区）的北面。笔者曾二度登舜柯山顶高峰，按元志王仁辅描述的崋峲山地理地形，实地远眺惠山从龙山北至西南整个山脉。惠山九峰，龙山南经菱湾山，龙尾稍断，又突起一小山岭（荣巷街道东山村后），至今钱荣路止（筑今新钱荣路时曾削去此小山岭一部）。这小山岭，当地土著俗称“小山头”，即古“崋峲山”。龙山往西南，依次为“小菱湾”、“苏庆湾”、“崋峲湾”，“小山头”即“崋峲山”旁，原有“华利（崋峲简写）湾小学”，在现太湖学院南首。清道光十三年（1837）钱桥支巷支浩明（显应桥开坝名人），其分关文书，记支预置墓地之一，即为“南崋峲小山头炮墩，左有龙山，右有横山环抱”。这些都为“崋峲山”古名的确认提供了有力的佐证。

▲ 崋峲山老宅（荣巷街道东山村）

崋峲山，向来是名胜之地，史上曾留有诸多遗韵胜迹。

明正嘉年间（1506—1566），有八十老人杨三泾，在此即山筑“崋峲草堂”。三泾好长生术，游方访道，终无所遇，归老崋峲山中，一时间名人皆赋诗题赠。三泾名永年，同时高隐于崋峲山的共得五人，明州（今宁波）刘舆竹绘成《五老图》，羽扇纶巾，飱霞坐石，皆有出尘之致。总山王公题跋尾，并赠以诗：“朝看山云暮岭烟，春花秋月自年年，忘机共得逍遥乐，疑是人间别有天。”其时五老，顾新斋泰年九十三最长，杨三泾永年、顾虚舟恒、丁访樵煦皆年八十五，王云阁治年八十一。旧传崋峲山中有二虎，杨永年出入，虎不敢犯，不知是虎通人性，还是被三泾的鹤颜丹气所慑。仲山先生王问有《崋峲草堂》诗：“草稀袗袂叠纱巾，眼底惟君出世人。半榻闲云松岭夕，一畦芳草石田春。露冷岂知萝是屋，道高常与虎为邻。嗟予自比山图子，愿得相随一问真。”

又，明天启六年(1626)，魏忠贤窃国乱政，矫旨逮系迫害东林党人，遣派心腹来江南缉捕。同年三月十四日，已被削籍归里，原都察院左都御史、东林党领袖高攀龙自度难免，深夜急写《遗哀》一则及《别友柬》一通，置于桌上，凌晨赴后园，效屈原之志投池以终。其时党祸酷烈，人心畏惧，家人草草将其埋于无锡西郊横山。崇祯元年（1628），东林冤案平反，高攀龙亦获昭雪，赠官、封荫、赐谥，并准谕茔祭葬，勘定茔域，墓址选定在崋峲湾。无锡籍状元王云锦编纂的《康熙字典》载，“崋峲，山名，在无锡县高忠宪公葬处”。崇祯三年（1630），其子世儒奉旨在崋峲湾原址重建墓安葬，并由高攀龙生前好友钱谦益等人，分别撰写神道碑、墓志铭等，钱铭文曰：“唐虞世远麟凤忧，出非其时来何求？高冠长佩芳泽稠，珩璜据瑀粉相摎。回翔延伫经九秋，虹蜺扬光白日雺。兰芝不分蕙为茅，先君后身众所雠。”大学士朱国桢铭文曰：“千古学术自有真，诸儒讲席多平分。吾道南矣梁溪愤，东林书院天下闻。顾公开坛从如云，高公领褒同其羣。程朱订定埽纷纭，阴霾积久见朝昕。”

▲ 康熙字典

▲ 康熙字典中王云锦的署名

 “崋峲草堂”明嘉靖年后自五老殁谢遂废，高忠宪公墓亦于清顺治三年（1646）由其后裔迁至璨（产）山东南麓，现又移至青山。昔日遗址陈迹均湮没于历史尘埃，连“崋峲山”名竟也渐渐随之消失了！

陆云发

作

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