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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金线和璎珞编织的日子(上)

用金线和璎珞编织的日子(上) |  侯蓓 80无线电

人到中年,这日子就开始过得飞快,用小沈阳的话说就是,“眼睛一闭一睁,一年就过完了”。坐下来想想,感觉日子只是一天天重叠,想不起来这一年到头都忙了些什么。只有在回忆大学青春岁月时,日子立刻鲜活,一幕幕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

1980年考上北大,十六岁的我头一回离开家。那时还没有带轮子的旅行箱,妈妈把我的所有衣物都放在一个用柳条编的大箱子里,送我上了火车。当年没有高铁,从太原到北京,坐火车要咣当十来个小时。夜里坐在硬座上,我兴奋得睡不着——北大是什么样子呢?大门口的石狮子,大门上挂着的蓝色大匾,未名湖、博雅塔,图书馆一排排高大的书架,所有这一切都让我对大学生活充满了期待。

第二天到了北京站,正发愁怎么对付大箱子时,老远看到北大欢迎新生的横幅。这下好了,不用担心行李了。坐着校车,在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中到了北大。去大饭厅报到,老生骑着三轮儿帮忙把行李搬到了30楼宿舍。我按照分配的房间号找到宿舍,里面一个人也没有,房间里满满登登摆了三张上下铺外加两张桌子。我铺好床,坐那儿发呆,一时不知道干什么好。

作者(左)与孙云莲在办公楼前

正在这时,进来一个女孩儿,梳着两条辫子,戴着黑框眼镜,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她放下行李,操着浓重的湖北口音,快言快语介绍自己来自武汉,叫孙云莲,又问我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我们两个女孩儿很快像老朋友一样聊了起来。

武汉普通话我大概还能听懂,图书馆听着像“头虚馆”,每个句子后面都要加个“撒“。
她问我“你在家行几?”
我老实回答“我在家是老大”。
她说“我是老幺。”
我瞪着她,不明白“老幺”是什么意思,心想是老妖吗?

“老幺就是老小撒。”她笑着说。

初次见面的印象太深了。如今四十年过去,原来扎辫子的小女生已是政协委员加博导孙教授了,可我一听到孙云莲的名字还是马上会想到热情爽朗的“老幺”。

作者在宿舍

其它同屋什么时候到的,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广西的蒙为之,瘦瘦小小灵活精干,睡上铺爬上爬下如履平地,秋天还光脚穿凉鞋。大概是听说北方冷吧,她带了一条厚厚的棉被,薄薄的褥子上却只铺了一床席子。来自南方的她是我们屋最不怕冷的。蒙为之本来喜欢文科爱好画画,可是在那个“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年代,生生被高中老师忽悠着学了电子物理。蒙为之很有性格,她对啃四大力学不感兴趣,想转到文科系去。可当时北大不允许转系,结果她一下子挂了几门功课,只好离校,真是太可惜了!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其实女生也怕入错行呀!后来北大允许转系了,我时常想,要是她晚两年上北大,可以顺利转到文科系,顺利毕业,现在的生活也许就完全不同了。命运真是作弄人啊!

作者(左)和赵雪芹合影,当年毛主席还站在那儿

赵雪芹来自东北,名字和曹雪芹相同,长得也像《红楼梦》里的古典美人——丹凤眼细细长长,皮肤白白净净,说话总是慢声细气的,非常淑女。大一小女生,第一次离家到这么远的京城来上学,难免会想家。只是我当时大大咧咧不知道什么叫伤心难过,不懂得怎么去安慰人。有一个周末,赵雪芹眼睛红红很伤心的样子,我却没心没肺地对她说“哎呀,别哭呀!想家多没出息。” 回想起来特别内疚。现在我女儿也到了我们当年的年龄,也初次离家去上大学。我把她独自一人留在宿舍自己回家时,想起四十年前的这段往事,真担心女儿会不会也想家哭鼻子。

美女李晓林

北京的李晓林是真正的美女,当年差点儿被选去演电影。作为班花,她不仅人长得美,脑袋瓜儿也好使,学量子电子学专业还懂得“薛定谔的猫”。这样一个女生自然吸引了无数男生的目光,她要去足球场观战,我们班男生估计得多进好几个球。只是四十年前可不像现在这么开放,男女生之间连话都很少说,更别提谈恋爱了。系主任开会时就这么训导我们:“大学期间同学们应该努力学习,最好不要谈恋爱。尤其是女生,一谈恋爱学习准完蛋!”话是这么说,可如果两个年轻人相爱,学校也不会管。晓林最终和同班同学有情人终成眷属,成就了一段佳话。

入学后我们很快养成每天宿舍、教室、食堂三点一线的习惯。功课紧张,从早忙到晚,但每个人的精神状态都特别好。那时琼瑶小说还没开始流行,女生都喜欢看王蒙的《青春万岁》。小说里女主人公杨蔷云朗诵的那首诗仿佛就是为我们写的。

每天早晨起来,跑到食堂打一碗棒子面粥、一个馒头,再加点儿辣丝儿咸菜,运气好时会有脆脆的油饼和豆浆。然后开始上午满满的四节课。往往等不到吃午饭,我们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敲着饭盆儿下了第四节课,直冲食堂,排队买饭找座位。学一食堂的大圆桌可以坐八个人,铁铸的底座连着八个圆圆的座位,底座不稳时有点儿像翘翘板,坐下去一上一下直晃悠,站起时要小心翼翼,防止闪到对面的同学。

当年食堂是按系分配的,无线电系和历史系分在一个食堂,吃饭时常常可以在饭桌上听到历史系同学神侃。有一回我坐在77历史系两位大同学对面,听他们互相问候。一个文绉绉地问“你回来了!令堂大人可好?令嫒可好?嫂夫人可好?”,另一个答“好,好,好”。一问一答好像说相声,把我这个大一新生逗的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我们宿舍合影,拍摄者好像是晓林

午饭后最喜欢逛三角地和附近的书店,我的第一套《红楼梦》就是在三角地书店买的。书店还卖一种精致的硬皮笔记本,上面有金光闪闪的“北京大学”四个大字,上课做笔记神气十足。这笔记本跟着我搬了无数次家,住过四个国家,至今还在我的书架上。那时的三角地就像现在的微信群,可以看到学校官方通告,同学们贴的各种讲座广告,特殊时期还是大家畅所欲言发表自己观点的地方。现在回母校故地重游,已经找不到三角地的踪影了,北大书店也不见了。心里怅惘,好像丢了什么东西一样。

北京大学笔记本

北大学生非常刻苦,晚自习教室总是座无虚席,去晚就没座了。为占座位,有人出损招儿提前把日光灯的启辉器拔下来,这样天黑开不了灯,灯下的座位自然没人抢,这主儿来了把启辉器装上,座位就是他的了。这种损人利己的行为实在气人,可难不倒咱无线电系的。我后来经常在书包里装一把小剪刀,再碰到教室里日光灯没启辉器,就站到桌子上用小剪刀启动日光灯。那时的学习气氛浓郁,一排排课桌前坐满了同学,整个教室鸦雀无声。直到晚上宿舍关门前,才有同学陆陆续续离开教室。

珍藏的北京粮票

上世纪八十年代,粮食凭票限量供应,食堂伙食油水也不多,晚自习回宿舍经常饥肠辘辘。有同学放假回来会带一罐子炼好的猪油,用一杯开水冲一勺猪油再加点儿白糖,算是夜宵。如此食谱现在听起来实在可怕,但十七八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么多油多糖也不会增肥,更不用担心胆固醇,如果再有鸡脖子肉骨头啃啃,那就是上好的加餐了。有位同学说过一句名言:“从曲折道路上得来的肉是最香的”,现在想起还是忍俊不禁。后来有了燕春园,我们能吃到馄饨和馅儿饼了。女生饭量小,多出来的粮票用来换点儿鸡蛋,生活也可以改善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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