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初秋，有些微凉的风夹着青草与泥土的气息。挎着单肩包走在乡间小路上，树影揉碎了阳光，我望尽路口，一条踩踏着岁月留下过往痕迹的青石板路，斑驳苍凉，依旧那么熟悉，那么深刻。脑海里闪过那段光着脚丫的日子，但此刻我却是一个人，一个人。
老屋依旧是那样的安详，不过是瓦楞上的青苔略显生气。伸手推了推破旧的木门。一阵古老的吱呀声仿佛将我带回上一个世纪。一色黑白，还是那样的台阶，那样的木门，那样的石臼。那么冰冷，仿佛一触碰，就会将时间凝固。站在门口，不知往哪挪动。
“又跑哪去了。”一声尖利的叫喊把我惊醒。接着便是小孩尖利的哭喊声，那一刻，仿佛就是昨天。
我终于循声走去。每一步，都是一个画面。哦！是舅婆，是对门那个常分我花生米的舅婆。呵，她却如此老了。竟一眼没认出我来，竖着一根手指呆看了半天。我唤了声舅婆方一拍大腿笑起来“呀，这不是小篱吗？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来来来，快坐下，一眨眼，都这么大了！……”她一面念叨着。一面给我搬凳子，泡茶。又一把抓过我左看看右瞧瞧。嘴里不住地赞叹着。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扯着脖子喊道“浏浏，浏浏”
那孩子早一遛烟跑了，哪里还有人在。她渐收了笑容，自顾自地叹道：“这孩子，这么皮，带都带不来，可把我累死了。”
“他爸妈呢？”我顺势问道。
“都出去打工了呢。这年头，年轻人哪里还肯待在村里头，都出去了呢。”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她许是闷坏了，抓着我的手问个不住。我却是闷闷的，不知为何。许是这屋子太暗了，太凉了。一会儿奶奶上山回来，一见我便也高兴地问东问西，半晌又眯着眼看了看桌上的座钟，张罗着煮饭去了，我给她打下手又不住念叨着腌臜。我便一人踱到大厅来，抬头望了望，梁上的燕窝还在，却无甚动静了。整个大厅，空荡荡的，多年前的那个祭桌，漆也掉尽了，像是一张风烛残年的脸，边上的龙纹图案早已模糊，没了威严竟现得可怜起来。那个叫浏浏的小孩不知什么时候蹲在墙角里抠土，小小的脑袋埋进膝盖间，竟是如此瘦小的。
……
我不是个爱热闹的，却也受不了这般清净，终于还是呆不住，第三天便向奶奶辞行了。老人家总是不舍，又看我闷闷的，家里也是静得发凉。只得打包了好些干粮特产给我，整整一袋，推辞不过，只得收下。
再次踏上那条青石板路，衬着夕阳的青石板光滑且油亮起来。两位老人总要送我，好说歹说方在路口停住了脚步。舅婆拉着浏浏，那孩子此刻却是安静的，看着我，抑或是看着那条蜿蜒曲折的青石板路。
我竟有些不舍了。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转过几个弯，愈渐模糊直至看不见。
“下一次，不知会是什么时候……”
我叹了口气，自己也觉得奇怪起来，坐在石板路上，午后的阳光透过缝隙照下来，斑驳了这一路的清凉。举目望了望，满眼的绿，满眼的静。终于还是湿了眼眶，脱了鞋袜，站起来。
那一刻，凉到了心里……
文章摘自谨言《青石板》
图片来源：优美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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