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个年轻女人突然出现的时候，只有陈雅婷一个人在家。
陈雅婷是一个初三学生。那天，她看了一会儿书，就跑去冰箱找饮料喝。她拿起一瓶冰冻可乐，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陌生声音：“请问，大飞在哪里？”
陈雅婷吓了一跳，嘴里的可乐都喷了出来。她连忙回头，见一个神情迷茫、衣着古怪的年轻女人站在面前。
“大飞呢？”那女人一脸迷茫，继续追问，“小敏呢？”
“不认识！”陈雅婷终于忍不住了，“你说的这些人，我都不认识，他们也不住在这里！我家的门锁着，你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2
“门窗都没有被打开，屋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女人？”我问坐在对面的赵惠莲，“你说她衣着奇怪，怎么个奇怪法？”
“嗯，她穿的是一件旗袍，不过样式非常古老，就像民国时代的那种风格！”
“你确定，你全家都不认识她和她提到的大飞和小敏两个人？”
“100%确定。”赵惠莲说，他们本来以为她是精神病人误入家中，准备报警，她老公突然想到他妈妈小名好像叫小敏。可是她老人家已经瘫痪在床三十年了，根本不可能认识这个二十多岁的女人。
她老公当即打了电话，老婆婆从电话里说，她的小名叫小敏，她的爸爸叫大飞。她的妈妈在八十多年前失踪了。她接着问了那个女人的模样，以及那女人的名字。忽然间，婆婆在电话那端泣不成声，她说那就是她妈妈！
“这怎么可能呢？一个八十多年前失踪的人，不但回来了，而且模样一点都没变！”
“对呀，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所以想请你去帮我们辨一下真伪。”
我点头同意。
3
二十多分钟后，我和赵惠莲一起来到了她的家里。
那个陌生女人正坐在客厅里，一边吃薯片，一边看电视，满脸兴奋新奇之色。
我微笑着坐在她旁边，仔细打量这个应该是赵惠莲太婆婆的年轻女人。
只见她身材修长，面容姣好，皮肤白皙，身上穿着花团锦簇的旗袍，很有一种古典的雅致韵味。
“我是赵惠莲的朋友，听说你身上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特意来看看你。”
她很有礼貌地冲我一笑，表示同意。接着，她向我讲述了民国二十一年（1932年），发生在她身上的离奇经历。
她说，那天，她突然看到自己家的墙壁上，出现了一道奇怪的门。她很好奇，就打开进去看了一下，发现里面跟自己家里一模一样！她很高兴，想赶快告诉大飞，我们家的面积增加了一倍！在里面转了一圈，她就出来了。前后不超过五分钟！可出来之后，就到现在了！
正在这时，房门打开了，一个中年男人背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走了进来。中年男人把老太太放在了女人旁边。
两人开始对视。良久，眼角都开始湿润，泪水开始一起吧嗒吧嗒掉下来。
老太太抱住那年轻女人，高喊着：“娘，你终于回来了！”
那年轻女人也紧抱老太太，哽咽着说：“小敏，你怎么变老了？怎么变得比我还大了？”
我们一干人等，站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这诡异的母女相认场面。
4
就这样，那个莫名奇妙出现的年轻女人，就以“姥姥”和“太姥姥”的身份，和赵惠莲一家生活在了一起。
后来我又去了他们家，问那位年轻的“姥姥”，关于那扇神秘出现的门的事情。
她想了想，歪着头说：“那是一道红漆的门，很窄，只有一人多高，我侧着身子才能进去。当时突然出现在了我家的墙壁上……”
说着，她指了指客厅对面的墙壁：“嗯，就那个位置！”
我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那面雪白的墙上，什么都没有。
我又特意去拜访了赵惠莲的婆婆，老太太说：“我们根本没有看到什么门。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妈妈就不见了！”
我又问了赵惠莲和她老公，他们一起摇着头。赵惠莲老公说：“我从小就生在这里，从来都没有见过什么突然出现的门！”
这件事情实在难以解释，就只好作罢。
倒是赵惠莲的女儿陈雅婷，对这件事情表现出了极度的好奇，整天缠着“太姥姥”问那道门的事情。
我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了结了。谁知道，不久之后，居然又异峰突起，有了新的发展！
插画/恒 兰
5
一个月后的一天，赵惠莲突然又慌慌张张地来找我了。
一进门，她就哭丧着脸说：“我女儿婷婷不见了，就在家里，突然消失了！”
原来，昨天晚上，他们一家人在玩儿斗地主，打到很晚。赵惠莲和女儿都想上厕所，就一起手挽手走向厕所。
赵惠莲让女儿先进去，自己在外面等候。可是，她左等右等，陈雅婷也不出来，喊她，里面也没有声音了。
“老公，快来！”赵惠莲求助。
她老公跑来，抬脚，把门踹开。厕所里空空如也，根本没有半个人影。
“姥姥”脸色大变，用颤抖的声音说：“门，一定是那道门又出现了！婷婷，肯定是进到了那道门里！”
就这样，陈雅婷也在自己的家里，神秘消失了。
6
我又来到了赵惠莲家。我仔细看了他们家厕所的墙壁，也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姥姥”语气坚决地说：“婷婷一定会回来的！”同时，她一直在做着一个奇怪的动作，她的手在不停地敲击着身旁的墙壁。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清晰而有节奏。
我觉得异常怪异，但一时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我凭着直觉感觉到，这位“姥姥”身上一定还发生了其他事情，而她却没有告诉我们。
7
从赵惠莲家回来，我的脑海里，一直在想着那种“嘭嘭嘭，嘭嘭”的声音。
吃过晚饭，我坐在沙发上，依然在想，不知不觉中，竟然想着睡着了。
在睡梦里，那种“嘭嘭”的声响，似乎变成了字符，一一在我眼前飘过……
我突然睁开了眼睛，从沙发上跳起来，飞速跑到书桌前，拿过纸和笔，将“姥姥”敲击的声音，变成符号，写在上面。
我打开电脑，找到一段资料，一一核对，然后把那段声音表示的意思写在纸上。
翻译完毕，看着纸上的那句话，我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不顾夜已深，急忙拨通了赵惠莲的电话。我问赵惠莲，“姥姥”这两天是不是一直在敲击墙壁，她这才发现，“姥姥”现在还在敲。
“让她敲吧！”我说，“她一直敲下去，你女儿就会回来了！”
挂断电话，我的目光落在纸上翻译出的那句话上。
“姥姥”敲击的声音是摩尔电码。不过，使用这种方法从那道诡异的门里走出来，也有点太恐怖了吧！
8
五天后，赵惠莲又打电话来。她在电话里异常激动地告诉我，她女儿从厕所里走出来了！
二十几分钟后，赵惠莲家的客厅里。
我，赵惠莲夫妇，陈雅婷，还有“姥姥”，一起围坐在桌子前。
我的目光从他们脸上缓缓扫过，最后落在陈雅婷的脸上。
“孩子，说说这几天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陈雅婷诉说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她去上厕所，发现对面的墙壁上，突然出现了“太姥姥”所描述的那道门。她一直对它十分好奇，就打开进去了！
里面跟外面一模一样。房子构造跟里面的物品全都一样！但是里面却没有人。她打不开门，也走不出去。她只能在屋子里转悠。一开始还觉得挺新奇的，但渐渐地就觉得害怕了！她想回来，可是那道神秘诡异的门，不知道会不会出现？也不知道什么会时候出现？就在这时候，她忽然听到墙壁上响起嘭嘭嘭的敲击声。时断时续，而且声音很小。她反复听了很多遍，才弄明白是什么意思。
那是“太姥姥”在用摩尔电码打给她走出这道诡门的方法。她费了好几天的劲，才把“太姥姥”不断敲击的信号搞明白。然后，她立马就回来了！
“你是怎么回来的？”
陈雅婷不敢回答。
沉默良久，我突然用手指，在桌子上敲击起来：“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姥姥”和陈雅婷，一起面色大变。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赵惠莲：“我早翻译出来了，她们从那道诡门出来的方法，就是这个……”
赵惠莲接过一看，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
那张纸条上写着：“赶快死吧，死了你就能出来了！”
9
“姥姥”突然叹了口气，她的脸上现出了极度的悲哀，眼光从我们脸上扫过，用一种冷寂的语调说：“你们知道，一个人在一个房间里，根本走不出去，每天不吃不喝，也不会变老，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是一种多么可怕的寂寞吗？”
她就这样，一个人在里面过了八十多年，每一天都度日如年。时间长了，她慢慢产生了错觉，她认为，那遥远的关于老公和女儿的记忆，才是一个梦。究竟是眼前的现实是梦，还是遥远的记忆是真实？很快她就分不清楚了！
她在里面呆得太久了，老公和女儿的记忆，渐渐模糊。她开始相信，在那个空间里，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世界，就是现实。终于到她再也不能忍受这种“现实”的残酷的时候，她自杀了！谁知道，死了之后却回到了现实世界！
“那你为什么要隐瞒？”我追问。
“姥姥”瞪我一眼，说：“如果，你一个死去的亲人突然回来了，你不觉得恐怖吗？你还敢跟他生活在一起吗？你说你们能跟他在一起生活，难道你们不会害怕他、排斥他吗？”
沉默良久，“姥姥”又叹了一口气。她说，她本不想讲出来，想跟家人一起多快乐地生活一段日子，谁知道，却发生了婷婷的事情。事已至此，看来她得离开了……
“你要到哪里去？”我问她。
她苦笑一下说：“天下之大，处处可安身。只要心定，处处皆是家。我打算去做环球旅行。这可是我多年的愿望。万万没想到，在这八十多年后，居然有机会实现了……”
插画/恒 兰
-End-
摘自《故事会》文摘版2016年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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