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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文殿丨一顾倾城 文/莫浅川

我为修罗,你为屠夫,岂不绝配。

一顾倾城

文/莫浅川

夜尽天明的时候,云倾依旧未睡,她的脑海里反复回忆着顾城沉稳如水的眼眸和那句蛊惑人心的话:“我为修罗,你为屠夫,岂不绝配?”

就在昨日傍晚时分,云倾前往渡口赴约,在去往渡口的路上,每走十步便有一名少女双手朝她奉上并蒂金莲。等云倾抵达渡口的时候,怀中已经抱着一束金色的并蒂莲,耀眼夺目,令人钦羡。

而在栈桥的尽头,一人长身而立,暮色未能遮盖他清绝的面容。

夜风骤起,云倾望着那人缓步而来,解下披风盖在自己的身上,凝视着自己嘴角含笑:“花表我意,金喻情坚,阿倾,你可愿嫁我?”

一瞬间,云倾错愕难言,她内心慌乱着要把手里的金花塞回给顾城,顾城却按住了她的手,怎么说也不愿收回。“怎么,千斤重的斩头刀都握得住,我这区区几百两金子你就抱不动了么。”

谁都知道,帝都流传着一句话:宁走鬼门关,不入顾候家。宁做刀下魂,不摘云间花。这句话里说的便是顾城与云倾。

男子能出手如此阔绰,女子能怀抱重金穿过闹市而安然无恙,靠的是他们令人望而生畏的身份。

顾城二十有五,却至今未娶,是因为侯府有人目睹,说顾候有梦游之症,会在梦中凶狠异常,几次差点杀了人。

而云倾双十未嫁,是因为她乃云家的家主,断头台上御用的刽子手,继承了家业斩杀罪人,血染屠刀,肃清天下。

但凡女子,不愿自己时刻提防被枕边人所杀。但凡男子,不愿自己的女人是个双手染血之人。

很多次,媒婆都劝云倾放弃家业,可她却不愿。不愿的原因有很多,其中就有顾城。

 

三年前,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云倾刚刚接过父亲的责任,作为云家家主手持断头刀斩杀罪犯。那是她第一次站上处刑台,台上的她紧紧握着刀,瘦弱的身体颤抖着,因为恐惧而不知所措。

底下有围观处刑的百姓在议论纷纷:“云家把刀传给了独女啊。”

“一个女子做刽子手,真是笑话。”

这是处决贪污官吏的日子,眼前跪着的人乃是搜刮民脂民膏的罪恶之徒,即便如此,云倾还是下不了手,因为她从未杀过人。

可是,她是刽子手云家唯一的传人,她曾在父亲灵前立下誓言,怎能在此刻退却。

质疑声越来越大,甚至底下开始有人辱骂云倾的懦弱和犹豫,就在她孤立无援的时候,一双沉稳有力的手从身后伸出,抓住了她的手。

“胆子这么小,还来做刽子手。”

云倾回头,看见的是今日处刑的监斩官,静安侯顾城。他穿着官服,本该观刑的他居然屈尊踏上了刑台。

白雪纷飞里,他眼神清澈,嘴角带着笑意。“你斩杀的是罪孽,正义之为,无须犹豫,更无须害怕。”说着,顾城果断抓着云倾的手,缓缓举起,“别怕,我在。杀戮或是恐惧,我与你一起分担。”

刀落下的那刻,云倾出其意料地平静了下来,鲜血四溅,染红了皑皑白雪和云倾的脸。

可是,云倾并未在意,她瞥见顾城脏了的官服,心中惭愧,想找个干净的帕子为他擦擦,可找遍全身上下都没有。

“以后你的每一场斩刑我都会来,我与你同在。”说着,反而是顾城掏出帕子,擦拭着云倾溅上血的脸,动作轻柔,问她道:“还害怕么?”

一瞬间,云倾的脸红了,也不知是被凛冽寒风吹的还是被这温情搅的。

“谢,谢侯爷,不,不怕了。”她结结巴巴,心乱如麻。

自那以后,无论寒暑,无论晴雨,只要云倾在处刑台上斩人,哪怕顾城不是监斩官,也会站在人群里默默看她,眼神温柔却坚定。

台上的云倾只要看一眼顾城,就觉得,这条斩杀罪孽的道路上,她并不孤单。

此后三年,年年岁岁如是,云倾曾忍不住问顾城,为何他出手为自己解围,又为何对自己那么体贴入微。顾城闻言,眼里透着一种深刻的寂寥,让云倾的心不由地一疼。

“因为那时候的阿倾,与曾经的我是那么相像。”

她爱着自己的这份责任,不愿放弃,除却宏伟的愿景,更多的是在处刑台上,她能遥望人群里的顾城,那一刻,仿佛只有他与她。

 

云倾后知后觉,被顾城带上渡口的画船时才知今日是七夕。他们并肩而立,看着岸上灯火幢幢,空中烟花璀璨,河中数不清的祈愿灯朝着他们的画船围拢聚集。

可这些让云倾更加不安,“侯爷,我乃是一介屠夫,双手染血,怎配你贵族之身。”

顾城似是早有准备,忽然半跪**子,在船头放下了一祈愿灯,淡道:“阿倾,世人皆知,我为修罗,你为屠夫,岂不绝配?”

月色将他的侧颜映照得柔美无暇,他双手合十虔诚许愿,那一言一行落在云倾眼中,周遭的喧嚣宛若潮水般退去,只剩下那句:“顾某此生从未许过什么心愿,但求身侧之人能应我所求。”

之后,顾城说等云倾的答复,将她送回了府邸。云倾一夜犹豫无眠,不是因为害怕传言的梦游之症,而是害怕自己的身份玷污了侯府的门第。

次日,云倾才听下人说道,原来边国使臣来朝进贡时看中了云倾,想以此与天朝修好。顾城为了避免云倾去边国受苦,这才求娶无人愿娶的她。可即便如此,他也用尽所有的温柔,礼数周全,毫无懈怠。

云倾感恩,最终嫁入了侯府。可正如她和顾城之前约定的那般,为了不受梦游症的困扰,两人分房而居。

不过,每日入夜就寝前,顾城都会在陪在云倾床头,直到她安睡方才离去。可有时候,云倾是在假寐,其实心绪难平,黑暗里脸红得发烫。

因为顾城说:“阿倾,使臣不过只是娶你为妻的一个契机,一个让我鼓足勇气,将你拥入怀里的契机。”

 

这日晚膳后,云倾没有等到顾城,起身去找他,却被他房门口的护卫拦住了去路:“夫人,侯爷有令,为了您的安全,入夜回房后,他绝不见您。”

云倾转身离去的刹那,侯府的地面忽然剧烈地震动起来,轰隆了几下才归于平静。护卫们没能阻止忧心忡忡的云倾,看着她火急火燎地冲了进去。

房内因为地震而一片狼藉,地面的暗门显露,裂开了一道口子,里头隐约传出顾城嘶吼的声音。云倾大惊失色,她推开护卫一马当先进入地底,那一刻,映入眼帘的一切让她震住了。

侯府的地底修建了一座宽广的监狱,里头有数不清的猛兽,而在猛兽包围的**,有一人头发凌乱得没有半点往常风度,他正用双手撕裂野兽的身体,杀红了眼。此处宛若角斗场,生猛而惨烈,方才的震动正是他们的打斗引得柱子塌了一根。

护卫们这才告知云倾,顾城并非有梦游之症,只是每当深夜子时便会止不住杀戮的欲望,头疼欲裂。那时的顾城六亲不认,且有如神助,不可匹敌。

为了消磨杀欲,也为了防止伤及无辜,顾城修建了地宫,源源不断地关入野兽,与野兽厮杀直至天明。而今夜杀欲提前爆发,顾城才没有去见云倾,提前入了地宫。

他成为静安侯的十年来,从未有过一天安睡,总在杀孽里度过漫漫长夜。

目睹昔日如朗风霁月的男子这般狼狈,云倾咬牙抽出护卫身上的剑,上前挥剑斩杀猛兽,直至最后只剩下顾城与她两两相望。

眼见着顾城喘着粗气要对云倾出手,护卫们想上前帮忙却被云倾喝止。云倾扔开剑,一把握住顾城的手,在对方片刻的迟疑里,掏出帕子仔细地擦拭着他手上的血渍。

三年前,云倾第一场斩刑后,顾城为她擦脸时,也是如此视若珍宝,小心翼翼。

想及此,云倾微红着眼眶,语气亦如当年顾城的郑重:“以后你的每一夜都由我与你同在,你不睡,我亦不眠。”

可那样的深情款款未能彻底挽回局面,云倾蓦然被疯魔般的顾城打伤,若不是关键时刻黑夜已过,顾城理智恢复,云倾早已香消玉殒。

之后顾城派人照料云倾,自己却因自责对云倾避而不见。

又是深夜,顾城遁入地宫,却不见一头野兽,理智渐失之时,手腕上忽然被拷上了手铐。

顾城望见来人,挣脱不开,急道:“阿倾,快走!你这是在玩火自焚!”

“是我吩咐他们不许再买野兽。从今夜起,我会代替野兽冲刷你的杀戮。”云倾清丽的容颜里透露着坚定,她脸上还挂着伤,却恍若没事人一样巧笑嫣然,摇了摇手铐道:“你瞧,这样的我们多像你赠我的并蒂莲,同心同生,不离不弃。”

什么也动摇不了云倾的决心,于是为了不伤害她,顾城的理智和杀欲开始了殊死的拉锯。他忍受着锥心刺骨般的疼痛,忍受着脑海里宛若千万蚁虫啃食的折磨,充满血的眼里始终映着云倾的脸,像是最深的羁绊,牵制着他的魔障。

他说:“阿倾,若我迷失自我,那在伤害你之前,我一定会倾尽全力了结自己,保你周全。”

顾城宁可在云倾的轻呼里一次次伤害自己,遍体鳞伤也绝不愿再碰云倾一下。在云倾不眠不休的陪伴下,顾城最终掌握了自控和压制。

十年来,他第一次在云倾的怀里沉沉睡去。云倾也疲惫地缓缓合眼,最终还是没能忍心问出口,顾城为何会沦落至此。

曾经修罗的角斗场,成了他们的温柔乡,即便解开了手铐,两人的手依旧紧紧交握,犹如一朵开得正好的并蒂莲。

 

此后,两人同榻而眠,顾城和云倾的恩爱传遍了帝都,静安侯的梦游杀人之症可谓不攻自破,多少名门贵族开始想法设法地与侯府攀亲,可顾城一一婉拒,在所有说亲者前撂下了狠话:“此生直至终老,再无第二个女人能入我侯府。”

所有人都不信堂堂侯爷会对一个刽子手如此痴情,直到那日,断头台上,他为了云倾险些被砍成两半。

连云寨占山为王,与朝廷对抗,圣上派人捉拿了寨主,并意欲杀鸡儆猴,平定蠢蠢欲动的草寇势力。那一场处刑,顾城照例在人群里围观,看着云倾举刀过头,正要利落砍下,忽然间,他的神色从温柔化为了冷冽的狠戾。

只是眨眼的功夫,他已然出现在刑台上,立定在云倾的身后,紧紧抱着云倾,衣诀还兀自迎风鼓振之时,背部已被猝不及防的暗杀割开了一道口子,当下血肉模糊。

原来是山寨的下属前来劫人,意欲行刺刽子手来阻止砍头,动作快而狠。顾城洞若观火,这才立时上台,救了云倾。

刑场一片混乱里,寨主被劫走,而云倾焦急地查看顾城的伤口。目光触及那道深而长的伤口时,云倾几乎忘记了呼吸。

伤口很深,皮开肉绽,而在肌肤之下,隐约可见一朵黑莲与血肉交织,融为一体,长在了顾城的身体里,不可分割。

“阿倾,不要看。”云倾的呆滞让顾城察觉到了什么,他推开云倾道:“不要看,我不想吓到你。”

四周的哄乱敌不过云倾此刻兵荒马乱的内心,她丝毫没有女儿家的矜持,果断地脱下外衣罩住了顾城的后背,声音颤抖,满怀着对顾城过去的悲悯:“这东西别让别人看见。”

云倾至此才终于知晓,顾城奇怪的杀欲从何而来。

 

先帝打天下的时候,有过一个“盛世黑莲”的传说。

那时候,先帝的部队和敌方兵力悬殊,唯有靠奇袭取胜。于是,先帝特意训练了一批少年,在他们的体内植入一种剧毒的黑莲,以他们的血肉为饲。

黑莲只在夜里绽放,一旦盛开,便有毒素渗入骨髓,蔓延至脑中,促使人变成毫无意识的杀人工具。

虽然手段并不光明,可最终还是借此打败敌人,赢得了天下。

原来,顾城十五岁便能被先帝封侯,表面是奖励他曾经行军打仗的功绩,实则是补偿他牺牲自己,帮助开国,造就了天下盛世。

回到侯府的时候,云倾屏退下人,独自为顾城上药。她希望顾城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军功矍铄的少年英雄,而不曾游走在绝望边缘的傀儡杀手。

望着云倾神色复杂的模样,顾城淡笑着道:“无须为我伤感,阿倾。”

“当年数十人,只有我活了下来,所以当你孤身在刑台上面对杀戮时,那份不安我感同身受。”

“是这样的命运让我遇上你,对你动了心。因此,所有惨痛与爱上你相比,便微不足道了。”

 

连云寨寨主脱逃,除却刑场四周的守卫,连带着云倾也被圣上降罪。作为离刑犯最近,也是武功最高的刽子手,云倾未能看好囚犯,乃是大过。

圣上命云倾将功补过,带领人马,携重金前往连云寨招安。顾城自然不会让云倾孤身入虎**,于是即便拖着重伤的身体,也要随行而去。

连云寨之所以被圣上看重,除却其日渐庞大的势力,还有它的地理位置。寨子建在连绵起伏的青云山上,是天朝与异族的交界口。

重金与高官为诱下,招安之行很是顺畅,可一切却在归京之日陡生变故。

顾城和云倾因为完成任务而松懈,在山口遇伏,无力突破重围,带来的人马也惨死在山贼手下。连云寨寨主面对犹如困兽的顾城道:“我见过你,没想到,当年的盛世黑莲,还有个活着的。”

原来,连云寨内,有着许多当年败军的人马,他们在那场奇袭里侥幸存活,逃到了青云山,建起寨子与朝廷作对,为要报当年的血海深仇,也为实现当年未尝的夙愿。

“这么多天,我等的就是你们放松警戒,好一举歼灭。我的人马将会伪装成你们的人,潜入帝都。”

话音刚落,顾城和云倾远远便看见有大批的人马运送着兵器和物资上山,看他们的打扮,不是中原人。

“你勾结外寇!”云倾出口斥责时,脖子已经被山贼的刀口抵得鲜血直流,顾城冷眼看着寨主笑得猖狂,面色肃穆。

“我知道一旦黑夜来临,你便无可匹敌,所以我只有在白天动手。”寨主扬手道:“宰了他们!”

云倾被钳制得无计可施,以为必死无疑,岂料千钧一发之际,伴随着顾城大吼,周遭陡然狂风呼啸,烟尘弥漫。

在寨主惊慌的喝声里,顾城举手投足间皆是魔临人间的风范,他低哑的声音幽幽传来,“当年三万兵马于我如草芥,如今你区区几千伏兵,能奈我何。”

“不,不可能,这是白天!”

在一团烟尘里,云倾只听见惊呼声和兵器相交的声音,以及顾城对她的柔声嘱咐:“阿倾,站在那里不要动,等我带你回家。”

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没有的时候,尘埃散去,云倾只看见一人踏着遍野横尸浴血而来,走到了自己的面前。他衣衫褴露,周身黑色的筋脉暴起,面朝着云倾艰难地抬起手,捧住云倾的脸,眼神迷离着喟叹道:“阿倾,我们回家。”

 

十日后,帝都晌午时分。

“时辰已到,斩!”

监斩官一声令下,站在刑台上的云倾在一片唏嘘声里,浑身战栗着泪如雨下。

跪在她刀下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丈夫,静安侯顾城。

当日,连云寨一战,顾城为了救云倾,也为了国家安危,毅然决然用内力催动了黑莲的毒素。黑莲的毒素再没有了时间的禁锢,与顾城的身体完全融合。

而如此一来,顾城付出的代价是,全部。

那日,他口中不停念叨着回家,人却倒在了云倾的面前,再次醒来后便彻底失去了人性。他不会思考,没有七情六欲,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工具。

云倾带着他不分昼夜地赶回帝都求治,不想圣上听闻后,不但不表彰顾城歼灭贼寇的功绩,甚至连诊治都不许。

“他已经无可救药,如若不除,会酿成大祸。”

而之后,顾城的种种行为,验证了圣上的话。顾城渐渐地开始在大街上动起手来,遇人便要杀,成了百姓口中的噩梦。若不是云倾及时阻止,怕他已经将帝都变成了战场。

圣上不能眼看顾城杀人如麻,下令斩首,而最残忍的莫过于云倾是帝都唯一的刽子手,就这样被迫向自己所爱之人,举起了断头刀。

可是,她最终也没能下手。她朝着一旁端坐监刑的圣上伏地叩首,将祖传的断头刀双手高举,“此乃先帝所赐断头刀,曾承诺此刀便是云家免罪金牌,保云家世代安稳。”

“今日云倾愿舍弃断头刀,舍弃云家,但求圣上饶顾城一命。”

圣上微怔:“云倾,这就意味着,你们云家将失去往日荣华,云家祖祠也将从功德堂里尽数移出,你这么做,可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

身后带着厚重枷锁的顾城像个受伤的野兽,目露凶光,似乎随时准备大开杀戒。可他在云倾的眼里,依旧往日执手相依的翩翩公子。

“若没有顾城,就不会有今日的云倾。”云倾的心没有一丝动摇:“我与他有同心同生的诺言,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便不会辜负。父亲的遗愿,家族的荣耀,便让我用死后尸骨无存,来生做牛做马赎罪吧。”

刑台下的百姓也为云倾的执着动容,圣上最终松了口,可表情却越发的捉摸不透。

“既然如此,我便饶过顾城的命。可他已经不能留在帝都,我要把他送去别的地方,防止他为祸百姓。”

此后,云家上下被遣散,云家供奉的牌位悉数被送回了破旧的老宅。而静安侯府被封,昔日那个一掷千金的豪门侯爷沦为坊间百姓饭后闲聊的一介疯子。

而圣上口中的那个地方,是位于西北的一座别院。云倾原以为那是一处僻静的疗养之所,不想,那里是宛若地狱般的疯人院。

 

云倾和顾城一起在别院住下,那里的管事在顾城的脖子上套了锁链,并将锁链的末端固定在铁架上。一旦顾城离开锁链活动范围,就会被勒得几乎窒息。

云倾的强烈抗议被管事忽略,他语气不善道:“到了这里就别指望过侯爷日子了,老实给我待着。”

顾城每次的挣扎落在云倾眼里格外难受,最终云倾只能紧紧抱住发狂般自虐的顾城,抚摸着他脖子的勒痕,心疼道:“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在别院不过几天,云倾就知道了圣上将他们谴来此处的原因。在这处别院内,有无数和顾城一样的疯癫之人,他们被管事关押,而云倾还**到,管事在这些疯癫之人的身体内植入先帝曾研制的黑莲。

原来在西北处建立这所别院,是想再创造一支媲美当年“盛世黑莲”的奇袭部队,扩张疆土。

而顾城无疑是与黑莲融为一体的最杰出作品。

管事似乎看出,即便顾城此刻毫无人性,暴怒发狂之际依旧会避开云倾,可见这个女子在他的生命里多么刻骨铭心,以至于在他混乱的意识内,还本能地不伤害她。

于是,为了逼迫顾城听从自己的指令,管事拿云倾相要挟。云倾的武功不如管事,被他打倒在地,动弹不得。

顾城拼命地想够到云倾,可锁链的长度束缚着他,他被勒到脸色发白也无济于事。管事见此,笑得越发得意,“你的体能是我见过最厉害的,我要在你体内再种下一株黑莲,你若不反抗,我便饶过她。”

那一次,是顾城疯魔以来第一次安静而顺从地待在原地,管事终于能顺利地靠近他,将黑莲的种子给他服下。“三日后,第二株黑莲会在你体内盛开,到时候,你就是会是这世上最完美的战士!”

当管事满意离去,云倾用手臂支撑着爬到了顾城的面前,她死死抓住顾城的胳膊,眼神绝望:“顾城,是我没用……”

“阿倾。”那一句呼唤似乎已经很久没听到了,云倾错愕抬目,只见顾城一直以来凶恶而无情的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动容和温柔,他伸手擦去自己决堤的泪水,低低道:“不要哭。”

 

三日的时间里,黑莲在缓缓绽放,而顾城因此痛苦不堪,满身冷汗地蜷缩在云倾的身旁。

云倾才恢复了点力气,便下了决心,要带着顾城离开这里。如果继续留在此处,云倾觉得顾城好不容易回来的一丝人性会彻底泯灭。

她费尽心机,终于从管事的库房里偷来了钥匙,解开锁链。夜里,两人正打算偷溜出去,不想还没出别院大门,就被发现了。

“你这女人真是不知死活,既然如此,就拿你试试吧。”随着管事冷笑,十几人从别院四方冲出,挡住了云倾离开的路。他们只针对云倾,围攻云倾。

“顾城,不要过来,我能应付!”节节败退的云倾明明已经毫无招架之力,却高喊着不让顾城靠近,因为面前的人不是别人,而是顾城本该死去的战友。

当年奇袭部队里,的确只有顾城活了下来,而当今圣上没有放弃这些黑莲的载体,在他们死后又重复利用,用黑莲控制他们,使他们变成了一具具毫无意识的行尸走肉。

他们的面容,云倾曾在顾城的书房画卷上看过,昔日战友他念念不忘,而今他们虽然已不算活着,可又怎么能下得去手。

“杀吧,顾城。”昔日战友绞杀所爱之人,这是管事的策划,他站在一边道:“让我看看你的力量。”

管事的话音刚落,顾城便如疾风般席卷了一切,那些傀儡般的战友顷刻间被他封喉而死。可与此同时,似乎第二株黑莲与他的身体不能融合,他没有剩余的力气对抗管事。

“啧啧,看来你还是不够强。如此,我便不需要一个失败品。”

眼见管事要下手,顾城背上重伤的云倾竭尽全力地逃跑,他一边狂奔,一边忍着身体剧变的不适。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去到了哪里,顾城奔跑至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终于甩开了追来的人。

当他和云倾一起倒在草地上的时候,他握住云倾的手,感觉自己现在虽然一无所有,却好似胜过当初手握重权财富。

“你这双肃清天下罪孽的手曾为我放下屠刀,我本人间修罗,为你多杀几人又有何妨。”

“更何况,他们已经不是我的战友了,他们只是黑莲的宿体。”

 

大历王朝六十年,西北战事正酣,却难有进展,陷入死局。一切都是因为圣上意图开疆扩土,却没有预料到西北戎狄的强势。

深夜一战,他效仿先帝,派出新训练的一批“黑莲”奇兵,然而,这队奇兵因为都被强制植入两株黑莲而体能不稳定,在中途暴走,不管是戎狄还是大历,统统都杀。

就在战场一片混乱之际,有一人突入,手持一把形状奇特的刀,转眼动作利落地划开那些奇兵的后背,刀尖轻挑,便将生长在体内的黑莲成功摘除。

月色下,来人护在倒地昏迷的奇兵前,迎着敌方人马,将长刀插在地上傲然而立。他一身黑色斗篷迎风飞舞,风帽被垂落的那刻,大历士兵看到了一张饱经沧桑的面容,那是许久前消失无踪的静安侯,顾城。

与西北戎狄一战,顾城守在边界处关隘口,靠着一把刀,以一敌百,将战线死死守住。

战局以两败俱伤结束,双方退兵休养生息。圣上承认自己酿成了大错,感念顾城的救援,愿意不计较过去,将他迎回帝都,恢复候位。

顾城拒绝了,他说:“天下繁华,已无一处值得我留恋的地方了。”这么些年,他渴望闲云野鹤的日子,若不是为了守护云倾,他不会留在帝都。

 

那日,顾城为带云倾逃跑穷尽力气,昏迷在草地上,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体内那股汹涌的力量消失了。

见到有人进来,顾城脱口便问道:“阿倾呢?”

那人指着放在顾城身侧的长刀,“她就在你身边。”

顾城醒来的地方叫神刀阁,是当年制造出千斤重的斩头刀的地方。云倾见到顾城昏迷不醒后,知道是黑莲的力量作祟,于是想尽办法要帮他摘除黑莲。

然而,所有名医都说,那黑莲与血肉交织生长,如果摘除黑莲,血脉断裂,那会危及生命。

于是,云倾想到了神刀阁的传说。传说神刀阁拥有一把镇阁宝刀,用这把宝刀划开的伤口可在顷刻间痊愈。可当她带着顾城跋山涉水抵达神刀阁的时候,阁主告诉她,这把宝刀还未真正炼成。

若要刀锋划过,伤口顷刻愈合,就必须要让刀与人的肌体一致,而要做到这一点,需要献祭,白骨炼就刀身,血肉融入刀魂。

跳入熔炉的那刻,云倾眷恋地望了眼躺在不远处的顾城,不由想起了当初在刑场上立下的誓言。

只要能饶过顾城一命,自己就用尸骨无存相报,到如今一语成真。

神刀阁阁主在刀练成后摘除了顾城体内的黑莲,黑莲离体的刹那,遍布全身的毒素也被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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