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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梦碧 | 蛾眉却恨无人妒

故事,要从1917年说起。

一九一七年,阴历九月二十七日,天津寇家又添了一个男孩,取名家瑞,字泰逢,排行第六。寇家祖籍在江苏海宁,世代官宦,至寇家瑞的父亲,弃官从商,成为当时天津电器界的大亨。寇家瑞父亲病逝后,由长子接手家族产业,他擅长经营,产业蒸蒸日上。

大哥对寇家瑞疼爱有加,从小便为他请来最好的老师,教授传统经典。老师年岁已高,温厚的寇家瑞便时常从大门口背着老师上课堂。他聪慧、灵通,好读书、好提问,七岁便开始创作诗词,常常出口成章。他喜爱南宋大词人吴梦窗与王碧山,于是自号“梦碧”。而这“梦碧”二字,后来对中国近现代诗词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西子妆  殊庵属题津门百美图(寇梦碧)

颓墨栖香,古尘蠹梦,春与行云俱远。涂妆晕色总牵情,认愁痕、黛蛾深浅。迷巢旧燕。怪花底、流光悄转。惹低回,是未秋芳鬓,崔徽娇面。津桥畔,酒酽歌浓,浪掷韶华贱。青山黄土几沧桑,算春人、故怀都换。芙蓉谢晚。又争忍、带霜重看。理新愁,残稿偷和泪卷。

1942年,寇梦碧执教于崇化学会,专讲宋词,听者云集。

1943年,他在东门外南斜街创建了梦碧词社,那时候,寇梦碧与周汝昌、孙正刚三先生有“津门三杰”之称,遐迩知名。他时常组织词社雅集、唱和,主持创办了《梦碧词刊》

1946年秋,《天津中南报》刊登了一则典雅的征友启事,启事中称:“余耽情声律,冥心孤往,久与社会隔绝,愿征同好者为友。”启事的作者,正是时年二十九岁的寇梦碧。这一次征友活动,更使梦碧词社广交天下文人。

至1947年,梦碧词社的社友已达40余人,此中包括李金藻、姚灵犀、姜毅然、周汝昌、张谦等名家。每逢周日,社友们济济一堂,谈文论艺。梦碧先生天性风雅,在他的组织和倡议下,集会形式多样,如著名的“蝴蝶酒会”,即“一壶数碟”之意,东道备酒一壶,每位来宾随意自携菜肴一味。席间,或吟咏新作,或赋诗行令,或联句唱酬,或选题限韵,颇极一时之盛。

蝴蝶酒会放歌

诗魂六合跨春驹,头没酒杯安问渠。

蝴蝶可知身是梦,坐消狂慧我非余。

1950年张伯驹在北京成立庚寅词社,自述为“三日一大宴,两日一小宴”,于是京津两社成员互为社友,多达一百数十人,唱和优游,一时盛事,两位社长也被词林称为“双碧”。当时北京还有关赓麟主持的稊园诗社,此数社声气相通,网罗天下名士,蔚为大观。

文革期中,形势变化,但词社的活动仍然坚持着。每逢周三,在海河风波桥下的长堤边,社友们秘密聚会,留题分韵、诗钟联句,坚持不衰。乃有“大河集”、“蝴蝶会”、“海棠会”种种,分题限调,行令打钟,一息不灭。其中诗钟诗谜诗令诸作,汇集成册,名曰《七二钟声》。这些看起来是小游戏,却往往见大手段,没有满腹书卷并且能灵活运用的功夫,是做不好的。

据词翁《水龙吟·挽丛碧丈》小序:“与丈三十年来唱和无间,十年劫中过从尤密。”即使武斗的枪声和游行的口号声响彻天际,也没有影响到他们的诗词世界。

张伯驹寄天津词友词稿

文革中,众多先生的书册稿件都未能保留下来,而视诗词为生命的寇梦碧将自己创作的诗词抄录成册,每首诗前标注元、明两朝二三流诗人的名字。就这样,他的作品便成了“古诗”选录,得以幸免。

1983年,四十多年过去了,梦翁有感于词社旧友凋零殆尽,遂请津门老画师姜毅然先生作《斜街唤梦图》一幅,以寄托感慨,梦翁题图首唱《霜叶飞》一曲:

霜叶飞 题斜街唤梦图

飏丝牵绪,回心影、当门谁识芳树。忆从东海幻风刀,飞血迷腥雨。漫掇拾、丛宫碎羽。引杯小试骚怀古。但日压城痕,金铁颤霜弦,创雁与支吟素。 空剩碧断遥山,窗零乱梦,老去春色难赋。俊盟飘作北邙烟,笛迸残魂语。忍更织、衰杨病缕。冲寒莺燕伶俜去。且喜凭、山堂笔,唤梦斜街,烛痕深处。

当时海内名家纷纷赓和,不下数十人,成为一时词坛佳话。于是,这幅图也就成为了词学一脉的一个重要标志物。

1985年,经历了漫长的文化寒冬,中国诗词终于迎来了春天,天津诗词社成立,寇梦碧任首任社长。1987年中华诗词协会成立,寇梦碧担任首届顾问。1989年,他又组织举办了东方艺术学院首届诗词学习班,积极提倡大雅正声,广纳天下诗词英才,不辞辛苦地教授学生,为中国词坛培养出一批批优秀的词学名家。

在寇家儿女的印象中,不论周末或节假日,不论白天还是晚上,家中都挤满了前来求教的人,他的生活中,除了诗词,再无其他话题。他大力提倡“谈艺之风”,为了避免闲聊空谈,提出“三不谈”。

1989年,72岁的老人身体每况愈下,仍然不肯安心静养。他自觉时日无多,为了词学一脉的延续,主持成立了梦碧后社,寇梦碧,陈机峰,张牧石被称为"津门三子"。寇梦碧用一生的努力与经营,赢得了“正宗雅词在天津”的广泛美誉。

蝶恋花 题陈少梅天寒倚竹图

翠袖天寒愁日暮。输与凡葩,曲曲雕栏护。一寸春光馀几许,芳心自忍风和雨。本是倾城羞再顾。展转思量,总被婵娟误。对镜妆成心更苦,蛾眉却恨无人妒。


附1:寇梦碧先生一百周年纪念宣传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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