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 麦
□ 杨辉峰
背麦,准确的说应该是背麦捆,把麦子收割下来后,再打成捆,一捆一捆从沟底里纯人工背运上来。因为沟底没有路,每年都是在荒草堆里沿着羊肠小道,硬踩出一条背麦之路来。
我十二三岁就开始跟在我父母屁股后边背麦,两捆子麦架在头顶,即使从沟底一路气喘吁吁地拼劲背上来,也决不拉大人的后腿。在羊肠小道上,我要小心翼翼,能轻松松松背着两捆麦上来,绝非易事,因为随时一不小心都有跌入万丈深渊的可能。
烈日炎炎,麦子在耳边呲啦呲啦地响动,汗水潮水般涌退下来,让人觉得如浴热汤。麦子压在肩上背上脸上生疼生疼,但不能喊疼和泄气,生怕随着麦子失重一骨碌滚沟。麦子特别揉怕压怕摔,只能尽力而为,举重若轻。把麦捆顶在头顶,最好不让麦芒扎进脖子。麦芒扎进稚嫩的皮肤,汗水渗入后,那是怎样一种疼痛,让我永远难以忘怀。即使一群黑压压的乌鸦飞过,也不能分心。麦子啊,是一座座山,此刻正压在我们的身上,那是艰辛的生活的大山,那是劳动的荣光。
父亲在前面一声不吭地走着,即使我有几次打了趔趄,差点滚沟,他也不理不睬。一路上,麦子熟了,到处是金色的毡子裹着一样。脚下的路,被踩得滑溜溜的,有时候脚下一滑,就倒滑下去几步。为了背买不失败,每次都要一鼓作气,以拼命的狠劲把麦子坚持背上沟来。中途休息可能就再也缓不过来劲,无法再举过头顶。如果麦子明显很重,力不从心,就只能背在背上。任麦秆和麦芒肆意扎进背、肩膀,甚至全身。随后整天又痒又痛。
而今,许多麦地被撂荒,成片成片的荒地里,高过人头的野蒿,一次次试图包围人口愈来愈少的村庄。再也没有多少人,像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那样把麦地当做最金贵的宝贝了。
阳光和雨水支撑起渭北山坡人的沧桑命运,他们曾祖祖辈辈以种麦为生。贫穷和苦难是压倒他们的大山,但没有压坏他们追求幸福的肩膀。他们是大地上永远的歌者,也是永远的忠诚守护者。
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一个踽踽而行,奔走在背麦路上的乡村孩子。
麦子撂了,地就荒了
麦子上沟,地就闲了。
麦子死了,人就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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