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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文|故乡



故乡容中尔甲


作者简介:啸鹤,原名杨辉峰。陕西省礼泉昭陵人,毕业于陕西理工学院中文系。做过教师、兼职编审、高考模拟题命题人、文字编辑等,现供职于县委某部门。2005年开始在《散文诗》《当代小说》《咸阳日报》《作文报》《写作导报》《青年文艺》《中国铁路文艺》《中国文学》《秦都》《检察文学》《当代陕西》《当代教育》《咸阳教育》《当代散文》《中国散文家》《江门文艺》《中国乡土文学》《中国农村教育》《现代教育报》《榆林新青年》《陕西青年工作》《泾渭纵横》《当代文学选萃》《文学陕军》《贾平凹文化艺术研究院》《各界导报》《三秦都市报》等发表诗文200余件。现为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陕西散文学会会员,咸阳诗歌学会会员。曾获首届古风杯优秀奖、全国中外散文诗歌邀请赛一等奖、全国散文作家论坛征文一等奖、全国旅游散文大赛三等奖等多个项奖,是颇受欢迎的乡土散文作者之一。《我的村庄》被选为中学生读书节美文美篇推荐书目内容。《骄傲的野菊花》被选为大连等地市中考模拟题阅读题材料。
主要作品:散文集《我的村庄》,有诗集《永远的寻找》等,自传体随笔集《无处安放的青春》,中长篇小说《白梦》《血色残阳》《今宵别梦寒》《子心》《爱,是不够的》《老村》等。

                           故    乡

                               □   杨辉峰

故乡,是我们人类稀里糊涂来走到这世间走一遭的原点,是我们文字里的咕咕流淌冒着热气的血液,是我们骨头总是被最容易被击中而令人钻心疼痛的东西。故乡,你是从黄土铺天盖地中翻滚出来的这世上的精灵,你是我们肉体凡胎生命的源头和悲欢和鸣的滥觞,你是我们在这世上唯一的精神的永恒福祉和情感的渊薮。

我出生在关中渭北荒塬上的半山坡,村上有史以来就靠天吃饭,打窖存水取水。我打记事起就一直吃一口清冽的窖水到了初中毕业。现在,我生活工作在邻县,虽说吃上了净化后的自来水,与老家咫尺之遥,但常常喜欢把礼泉老家叫做故乡。故乡是有磁性的,无论你在地球上任何一个方位,她都会永远齐刷刷地吸引着渴望回家的人。许多人由于工作、生存等原因,有时候一个月,半年,甚至三年五载也回不了一次家。我经常一个多月不回家就异常想家。但是待过三天就想离开。我曾常盼望着回一趟老家,看看年过花甲的父母,看看母亲的药吃的咋样,看看麦地里的濒临死亡的麦子长的咋样,看看顽劣的幼子……又常渴望永远逃离着故乡,背叛着故乡,一次次渴望着逃离到远离尘嚣,没有世俗烟火的远方……

故乡,对于一直奔波和漂泊于异乡的人来说,永远都有一种归乡的冲动或打算。故乡,对于我,有时候只是一个藏着些许温暖,却同时沾满异常冰凉和苦痛的露珠,晶莹而美好,易碎而短暂。

曾几何时,我们一群少年穿梭于村庄羊肠小道上,榆钱钱满天飞,洋槐花如雪飘。夏夜,一轮瓷亮水灵的月亮下,我左手握着老式手电筒,右手扶着一棵古老的皂角树,滚圆的西瓜铺满村子周围,水袖一样扯开的渭北梯田到处都是西瓜的天下。一不小心,一脚下去就踩到西瓜做的暗礁或者陷阱。一年日月轮回中,我们常常可以看见故乡那些碧绿的玉米地,金黄的麦浪翻滚于偌大的关中平原,远处几片洋溢着紫色狂想曲一样的苜蓿地、荞麦地随时招手呼唤远方的游子,红红的稻黍杆儿拉起贫穷而自卑的腰杆,谷子地里,偶尔飞窜过一种叫做野兔的动物,银灰光滑的毛,闪电一样划过眼前,消失于茫茫无边的田野。只有守望庄稼的稻草人,到处借飞鸟传递着丰收和快要交公粮的消息,人山人海里,架子车队伍里,少男少女们大都随口吼出几句《我家住在黄土高坡》《信天游》《少年壮志不言愁》《潇洒走一回》……的让人血气贲张的流行歌。那些情景历历在目,莫不豪情万丈,一点也不逊色于横扫千山的西北风和歌坛腕级人物。

故乡,不只是因我们的父母和老家老窑老屋的存在才有故乡,也不只因为一条河流,一座山,一条道路的通达而可贵。故乡,其实一直是一个人的不可代替的生命密码和血脉基因,是一个人永远不可侵犯和无法丢弃的精神城池。我们都常年工作在外,母亲病了,没人照顾,土地荒了,没有耕种……一个个空巢紧闭,一家家残垣断壁,一户户草莽封门,诉说着古老的忧伤,新添的故事,农耕文明的尾巴一次次扭动着疼痛的末梢神经,悄悄伸入我们命运的天空。

哪怕我们是一个故乡的逃兵,在回家的路上因为太多的牵挂和流离,终究是要回到这个叫做老家的地方。是的,这里始终是你灵魂的地址,是你生命最初出发的地方。
哪怕我们是一颗故乡的草籽,在漂泊的人生因为太多的无奈和困顿,最后都要看一眼故乡的一草一木。是的,这里始终是你生命的温床,命运最终安妥的土壤。

想起北沟、大壕、拐沟、窨子沟里背麦砍柴割草的岁月,想起大桐树下、大白雨中、沟边烂窑傻傻地避雨的情形,想起和父亲睡在土坯平方顶的夏夜,想起冰雹把塑料瓜棚砸的稀巴烂的晨昏,想起风筝一样扶摇树顶的童年……故乡成为一幅幅印象派的画卷,影影绰绰地挤进记忆之门,却一次次次第皴裂、脱落、风化、消失于光阴的故事里。母亲的到处寻我的踪影,我却蝴蝶一样飞窜于乡村的自由怀抱里,无所惧也无所忧。母亲漫长而清脆的呼唤,让我顺着抽烟扭身起舞的方向飞奔。老家的门永远开的敞大。

而今,每当夕阳西下,母亲满村扯着嗓子喊妹妹的名字叫父亲回家吃饭。为啥老喊妹妹的名字呢?母亲给外人提起我的父亲都叫做我偓(关中方言,丈夫之意)。哥哥在世时,母亲总会喊哥哥的名字叫父亲回家吃饭。父亲是一个一辈子放不下二亩自留地的下家。父亲是一个烟神,却抽不了高档一点儿的烟,他认为好烟里都有鸦片的成分,所以人一抽起来,就有些飘飘然,有时就不知东西。其实,即使再普通的旱烟丝儿,父亲一抽就不分南北,但他一直嗜烟如命,几度戒烟,都半途而废的败了。
父亲也是一个树痴。老盯着一棵苹果树或一片果园可以从早上起来直到半夜。这一盯就是三十多年,九头牛也拉不回。父亲是一辈子穷酸到家的人,脾气却火爆。父亲的名字,母亲从来也没有大声叫过一次。母亲也许从小恪守着三纲五常里的一些陈规,但常常被父亲气得生病。父亲还在山坡夹着羊鞭子追赶羊群的时候,母亲就被邻居家的二婆做媒订娃娃亲嫁给了父亲。母亲不止一次在路上看见上了初中的父亲掩着前襟,双手袖着站在黄土高坡上,嘿嘿地傻笑着。母亲嫁给了一生辛劳而苦难的父亲。母亲一生都在艰辛中生活着。吃的哈(关中方言,差、坏之意),使的匝(关中方言,厉害)。年过花甲满口牙已经坏的几乎所剩无几,患有冠心病、脑梗、气管炎……诸多杂病。故乡,对于我一直充满着疾病和药丸之味。久远的艾草之香飘过故乡的天空,母亲又老了一岁。那些陈旧而苍茫的苔藓早早占据了墙头屋瓦。故乡是一个破败而逐渐瓦解的空洞,却珍藏着我们记忆的金子。那些熠熠生辉的往事总能让人心底坦荡,无限向往。

十多年前,病魔夺取了我唯一的哥哥年轻的生命。父母自是悲苦难言。母亲再也没有在村子里叫过哥哥的名字。依稀记得,母亲叫哥哥的名字的时候是那样的亲切而温暖,那漫长绵柔的腔调也是伴随我一生的悲怆的怀念。母亲叫父亲的声音却那样生硬而急切,因为四十亩地、南岭、自留地、胡同窖……所有的地都被跑遍了,仍旧没有父亲的音讯和人影。父亲常常也老不吭声,这可苦了满村上上下下,四面寻他的母亲。常常气得母亲絮絮叨叨半晌。有时候,母亲只要一上村北的窑背上,母亲呼唤的声音就如一只振翅而飞的大鸟,扑棱棱地带起一群鸟飞远。父亲不是被母亲惊醒,而是被一群鸟带回家。而今,水泥铺就的乡村道路,逐渐硬化了我们世俗的心肠和冷漠的目光。每回一次老家,我便常常如候鸟一样匆忙暂时栖息客栈。父母亲都成为了店小二一样的角色,生怕我吃不饱睡不安。这样那样地叮嘱我搞好身体。愈是这样,心便不禁愧疚起来。

年前没有来得及给家准备啥年货,大年二十九的晚上我终于回到了老家礼泉。坐着村上的发小科技的车回家的。他是我已有二十多年没有见过面的发小。发小们一起聚会一起聊起那些遥远而荒唐而美丽如传说一样的少年往事。那么亲切,那么令人怀恋。即使是苦难,也被光阴烙下美好的印记。一日相聚都是不惑之岁。一起玩大的王锋、军阳、兴龙、金维等,二十年如一日,天马行空掠过世上。大家欢聚言欢,频举酒杯,少年往事,飞鸿雪泥,如在昨日。

生活就是这样妥协而受尽煎熬地活着,文字逐梦的岁月那样不能令人羡慕和飞黄腾达。但这是人生回家的一种方式,也许,在越来越远的路上,会遇见远方的你。故乡,不过是个极其富于美好的念想。一份精神的归向。生命漂泊后的岸。

我无法用美好这个词语来粉饰现实的生活。孤独伴随着一颗敏感的灵魂,常常试图顺着乡音找到弘大的内心交响。

故乡,是一方小小的火柴盒,可以点燃生命的精彩和心灯,永久照耀着我们的灵魂。即使一代代先人们殁了,被村上仅剩的人们埋葬入厚厚的黄土,但那是故乡所有永远值得后辈追思的存在,念想的象征。一个个走出无语的村庄,一个个门上哐啷一声锁上了铁将军。故乡有时候就像被洗劫一空的经幡,所有秘密的咒语和虔诚的祈求都是留不住的尘埃,故乡,那个叫做思念的词语,愈来愈轻,不经意间从我们的生活里流逝。

也许,我们还没有懂得怎样真正的珍惜,许多亲情友情乃至爱情已经消失的老巴式远,而故乡还一直横亘在湛蓝的天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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