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家庵传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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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广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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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广法/ （小说）‘2

（续上篇一）

月光沐浴中的那条千里淮堤，如同一条白银煅成的弯弯窄径。淮水波光粼粼，水中那轮静影沉璧似的圆月，好像饶有兴致地在进行着一番逸情地天浴。

淮堤上已经端坐许久的那位年青素妆的田姑，依然手捧香腮，仰首默默地凝望着玉轮蟾宫，似有满腹的沉重的焦虑和企盼。此时此境，那位在月下沉静端坐许久的田姑，如同一座玉琢石砌的雕塑，她在何所思，还是在何所忆？唉！女孩儿的心事不好猜。她好似被这个万籁俱寂的仲夏之月夜，陶醉了？沉迷了？……

　　大明朝洪武年间，朱元璋诏令从元末战火远离、受害较轻的太行山以西的地方，迁徙一些民户填籍山东老鸹巷一带，以开发沿海荒芜之域，衍息因战乱而锐减的人口。由于寿州、凤阳、怀远这一带因战火离乱而人烟不密，于是洪武帝再次下诏迁徙各地人口填充淮南（即淮河流域一带的泛称）。直至如今，那淮河沿岸户大人繁的姚廖胡周，尹方朱蔡等大族姓氏的祖谱上，都记载着本族是当年由山东老鸹巷迁居而来的。

田姑这一家，回溯起族源来，曾祖居繁衍生息于山西洪洞喜鹊窝村庄的大枣树下，不知从哪一代开始，受大明朝廷开发山东沿海一带的征发诏告，又随着移民的迁徙人潮来至这山东老鸹巷地方的。

说话间又到了大清咸丰年间，天下饥荒四起，山东连遭大旱，庄稼颗粒无收，那饿死的人多了去了，真是饿殍随见，十村九空，哀鸿遍野哪！真像古诗中所写的那样，千村薜藜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十里八乡也难闻鸡鸣犬吠之声。近年来天下饥民实在无法存活，不久就在南方闹起了太平军长毛造反，后来又蔓延波及到了山东各地，那些难觅生路的饥民，也随波逐流扯旗造反，在淮北鲁南一带闹腾起了捻子军。

田姑的父亲田老大，也带领着田姑的长兄伙着一批族人乡亲们，扛起了梭标长锄，也跟随着义军头领宋景诗，参加了捻军中的“黑旗军”。

田姑的哥哥大号田飞虎，生成一桩熊膀虎躯，他身长八尺，腰阔十围，双膂一晃便有数百斤的力气。从小就在打麦场上翻滚腾挪，练就了一身的硬武功，加入捻军不久就当上了一支捻军队伍的头领。几年来，跟着黑旗军打劣绅、杀贪官、除恶霸，在鲁南一带也闹腾出了名气，由此震动了满清朝野。后来，朝廷调遣了大批官军由满蒙王爷僧格林沁率领前来围剿宋景诗的黑旗军总营，田飞虎的那支捻军奋死浴血搏战，接战了好几场恶仗，捻军弟兄们死伤过半。尤其惨烈的是在山东峄县曲柏的侯家林打了殊死的最后一仗。

僧格林沁王爷率领着大清王朝头等精锐部队的数万满蒙铁骑，把田飞虎所率领的这支捻军的仅有上千人的残余队伍，重重包围逼压进了今山东枣庄市侯家林那一片坟茔树林之中。义军又死死血战了两天后，终于孤立无援，粮草全断，然而捻军将士浩气冲天，宁死不降。僧王爷一声令下，万箭齐发，义军悉数战死。这就是在鲁南一带流传甚广直至如今的“箭穿侯家林”之战。

　　田姑的哥哥战死了，田姑的父亲身被数箭，受创流血昏死，由于藉压在众多死尸之下，侥幸逃得一命。待清兵撤围后，他挣扎着从死尸堆里爬了出来，一路潜行辗转回乡。田姑的母亲闻听噩耗悲恸气绝，兼于官府四处缉察乱党，田老大在万般无奈之下，噙着悲痛的泪水被迫离开了故土老鸹巷。他携带着十六岁的田姑，途载风霜，炙日沐雨，不避炎暑寒风，历尽了千辛万苦，迢迢辗转地讨乞来到了淮河畔边的高皇寺对面的淮河南岸谋求生路。

前途茫茫，何处堪为栖身之地？父女俩只好搭庵栖身于淮河南渡北济的一个野渡之口，唉！无奈何，死者长已矣，存者且偷生。

月亮的周围飘浮着氤氲般的白练也似的薄云，袅袅娜娜地、温柔地缠绕在月亮的边缘，像一块缥缈的纱巾，拂遮着那轮明亮皓月的一角，淡薄了月光。不知为什么，这素色缥缈的“纱巾”，慢腾腾地、不情愿地，然而最后又无可奈何、懒懒地飘离了晶亮的圆月。

此时，西方的天上,又只剩下了那一轮孤寂的金月和四周的那几颗无精打采的寥星。（待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