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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军国种族主义根源，等级压制引爆社会矛盾
■ 文 | 宋鸿兵
德国工业崛起是在一种封建残余等级制度仍然相当顽固的土壤中间，快速实现工业化，所以它必然会面临问题。虽然工业化的初期，依靠官僚体系的效率可以加速工业化，但是随着这个进程的发展，两者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尖锐。
道理很简单，任何一个国家工业化之后，所形成的这种市场的力量，都一定要求排除一切等级差别，也就是在社会中，一个人只能靠自己的本事，而绝不能借助家族背景，越是这种扁平化的竞争的社会，它的效率越高、经济越发达。
德国当时出现的问题就在于，你在一个非常强化的等级制度之下，工业化深入到一定程度之后，你还采取这种压制措施，就会积累整个社会的不满情绪，而到了一定程度，这个情绪就一定会爆发。
1.德国等级制度造成的影响
为了压制这种爆发，就只能采取其他的方式，比如宣扬种族主义、军国主义，还有对外扩张，这都是为了有效压制内部的结构性的矛盾。如果用一个形象的比喻来说的话，德国就是在一个封建马车上加装了高度工业化的发动机，在军国主义猛踩油门的蛮力之下，这辆战车跑不了多久就会散架。所以我们了解这样一种结构性的矛盾之后，再看德国的历史，分析它的进程，你就抓住了主要矛盾、主要线索。
种族主义、军国主义和对外扩张，提到这几个词，大家可能脑子里面，首先就会想到希特勒。我们很多人认为希特勒对德国历史产生了极其重要的影响，希特勒是个大恶魔，在他的蛊惑之下，德国人民变得非常狂热，然后宣扬种族主义、军国主义，然后对外扩张，导致了世界的大灾难。在我看来，这样一种观点是典型的用他的个人行为去解读历史，而我觉得这是站不住脚的。
因为希特勒所宣扬的种族主义、军国主义和对外扩张，都不是他的原创。如果从德国历史发展的全部过程来看，这种东西早就在俾斯麦时代就埋下了种子，纳粹主义主要的核心思想基本上没有一件是他们自己的原创发明。
当年俾斯麦就利用了对外战争来解决国内问题，这是他的首创。当时德国通过三场战争实现了对内统治的合法性：跟丹麦打普丹战争，跟奥地利打普奥战争，跟法国打普法战争，这三场战争都取得了辉煌的胜利。
这种对外战争的胜利，带来了巨大的成功，反过来压碎了国内资产阶级夺权的呼声，普鲁士是通过对外战争解决内部问题，同时统一了德国。
俾斯麦已经清醒的认识到德国当时的国内情况，已经处于资产阶级力量越来越强大的阶段。虽然资产阶级1848年革命夺权失败了，但是从工业化整个的发展进程上来看，资产阶级的力量逐渐上升，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所以要有效压制这种夺权的挑战，对外冒险就是主要策略之一。
通过对外的的战争，来压制国内等级结构所形成的巨大内在压力，这套对外战争解决国内问题的基本思路是在很早以前就形成了的。一战爆发其实也是为了解决同样的问题。一战之前的20年，正是德国第二轮工业化发展最深入的阶段，电气革命、发动机制造、化学工业推动经济，带来深入的工业化革命，同时使德国的社会结构发生了更深层次的变化。
2.德国工业革命带来社会结构变化
工业革命这种大冲刺来得越猛烈、越深入、越彻底，它对原有的那种严格的等级制度的冲击就越严重，而且双方的斗争会逐渐的白热化。这是我们看德国社会的一个重要的视角。正是由于俾斯麦在前三场战争中取得了辉煌胜利，让德国人尝到了甜头，所以他们认为可以永远使用这个办法来解决国内问题。
结果一战失败了，但是在一战失败之后，德国并没有从根本上去调整它的社会结构。比如说德国的四大权力平台，在一战之前，第一个最主要的权力是军队，第二个是容克贵族阶层，第三个是官僚体系，第四才是资产阶级。
一战失败之后，特别是由于工业的发展，权力发生了变化，但是只是顺序的变化。排行第一的仍然是军队，资产阶级的权力上升到了第二位，然后是官僚体系，最后是容克地主。
应该说，在一战中权力损失最大的是容克地主阶层。不过他们由于跟德国的军队的关系特别密切，军官团是他们的子弟兵，同时官僚体系也主要是他们派生出来的力量，所以这三股力量集合在一起，仍然可以有效地压制资产阶级对权力的争夺。
所以你会看到，魏玛共和国是一个非常软弱的议会制政权。资产阶级仍然没有掌握兵权，所以它不能够在重大的问题上挑战容克贵族的利益。所有涉及到容克阶级的立法，都必须经过军方的同意。甚至你会看到在魏玛共和国的后期，总理人选最后都要军方拍板，这都说明资产阶级仍然没能完全主导德国。
一战之后，德国内在的这种等级制度并没有发生根本性的变化，希特勒正是在这样的历史条件下上台的。面对这样的一个社会结构，他能够做翻天覆地的变化吗？其实不能够。德国的根本性的、结构性的矛盾仍然存在着，僵化的等级制和越来越强大的工业化所带来的市场的力量，两者之间无法调和。
这个矛盾无法调和，愈演愈烈的国内政治压力，必然导致对外搞军事扩张，对内搞种族主义和军国主义。也就是说，有没有希特勒存在，德国发动第二次世界大战都是不可避免的，这是一种历史的必然。希特勒的存在和出现，只不过是加速了这个过程，并使整个战争变得更残酷而已。
对于德国将挑起世界大战，恩格斯早在1887年就有一个非常精准的预测。他说另外一场战争，对于普鲁士德国而言，绝不是普通的战争，而必然是世界大战。800万到1000万士兵，将在战场上相互厮杀，战况将遍及整个欧洲，这场战争是我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空前惨烈的战争。相对而言，欧洲30年战争那种破坏性，将会压缩到3到4年，这场战争结束之后，成沓的王冠，将滚落在大街上无人问津。
100年之后我们再看恩格斯这种预测，你会非常的钦佩，因为恩格斯是从整个社会的内在结构性的矛盾做出这样的预测。注意，他做预测的时候，希特勒根本还没有出生。
所以在我看来，希特勒对德国历史的影响，对挑起世界大战这个问题，不是希特勒一个人的问题。他不过是一个奥地利人，一个外国人凭什么能让德国人民发疯，跟着他去蛮干？其实到1932年，当他上台作总理之前，他还不是德国公民。所以如果我们把所有战争的问题，都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就会忽略德国整个社会对于战争所要承担的责任，而这恰恰是我们应该研究的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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