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国粹君
先问大家一个问题:
《红楼梦》作者曹雪芹,最喜欢哪个季节?
答案是——秋天!你猜到了吗?
统计结果显示:《红楼梦》一书中,秋季出现的频率最高,约有44回文字是以秋为时间背景的,占比36.7%。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作为一部经典之作,《红楼梦》写出了无数的四季更替、离别悲欢。
大观园四季皆美,但也唯独秋景最为令人沉醉~~
今天,让我们一起走进《红楼梦》的秋天,梦回红楼!
在中国的文学里,悲秋的情怀源远流长。
宋玉的《九辩》首开了中国文学“悲秋”传统之先声:
“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
但曹公反其道而为之,一笔青春活泼的色彩,正来自于大观园秋天组建的诗社。
第三十七回秋爽斋偶结海棠社,《红楼梦》从燥热的夏天,进入到宁静美好的秋天~
诗社第一次的主角是秋日之白海棠。
白海棠清洁雅致,名贵风流,实与大观园中各位淑女小姐高洁风雅的品行般配无疑。
《咏白海棠》
蕉下客(贾探春)
斜阳寒草带重门,苔翠盈铺雨后盆。
玉是精神难比洁,雪为肌骨易销魂。
芳心一点娇无力,倩影三更月有痕。
莫谓缟仙能羽化,多情伴我咏黄昏。
《咏白海棠》
蘅芜君(薛宝钗)
珍重芳姿昼掩门,自携手瓮灌苔盆。
胭脂洗出秋阶影,冰雪招来露砌魂。
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
欲偿白帝凭清洁,不语婷婷日又昏。
《咏白海棠》
怡红公子(贾宝玉)
秋容浅淡映重门,七节攒成雪满盆。
出浴太真冰作影,捧心西子玉为魂。
晓风不散愁千点,宿雨还添沼一痕。
独倚画栏如有意,清砧怨笛送黄昏。
《咏白海棠》
潇湘妃子(林黛玉)
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
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月窟仙人缝缟袂,秋闺怨女拭啼痕。
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
第三十八回,写贾母领着众女眷在藕香榭赏花饮酒吃螃蟹,欢乐非凡。
宝玉和众小姐们酒足蟹饱之后,诗兴大发,分题作了十二首咏菊诗。
《忆菊》
薛宝钗
怅望西风抱闷思,蓼红苇白断肠时。
空篱旧圃秋无迹,瘦月清霜梦有知。
念念心随归雁远,寥寥坐听晚砧痴。
谁怜我为黄花病,慰语重阳会有期。
《对菊》
史湘云
别圃移来贵比金,一丛浅淡一丛深。
萧疏篱畔科头坐,清冷香中抱膝吟。
数去更无君傲世,看来惟有我知音。
秋光荏苒休辜负,相对原宜惜寸阴。
《簪菊》
贾探春
瓶供篱栽日日忙,折来休认镜中妆。
长安公子因花癖,彭泽先生是酒狂。
短鬓冷沾三径露,葛巾香染九秋霜。
高情不入时人眼,拍手凭他笑路旁。
林黛玉
无赖诗魔昏晓侵,绕篱欹石自沉音。
毫端蕴秀临霜写,口齿噙香对月吟。
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
黛玉作了三首咏菊诗,被李纨盛赞:
题目新,诗也新,立意更新,恼不得要推潇湘妃子为魁了。
在这之后,宝玉、黛玉和宝钗又做了三首咏蟹诗,最终宝钗因讽刺意味隽永,独占鳌头。
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
酒未敌腥还用菊,性防积冷定须姜。
于今落釜成何益,月浦空馀禾黍香。
通过诗社这两次雅聚,充分体现了姑娘们的才情和智慧,也体现了她们在诗、词、歌、赋等方面深厚的底蕴。
说到风雅,《红楼梦》必须有姓名。
从园林、建筑到服饰、器物,从宗教、礼俗到诗词、典籍,从戏曲、绘画到饮食、养生……
红楼女儿们,更是冰魂雪魄,皆得风雅。
于是,在最风雅的季节,最风雅的一群人儿,给我们展现了极致的风雅。
闻笛:
第七十六回,写中秋赏月,笔墨却着落在音乐之美的描述上。
贾母带着家下人等月下赏桂,她要音乐配合。老太太兴之所至,发了一通议论,诸如“如此好月,不可不闻笛”“音乐多了,反失雅致,只用吹笛的远远的吹起来就够了”“越慢的吹来越好”。这些话语够得上“鉴赏家”水准的音乐批评。
曹雪芹写贾母要隔着水听,又写她听着听着“禁不住堕下泪来”,这已写到了审美体验层面。
赏月品乐,闻笛坠泪,将“中秋赏月”的雅事描写,与小说的主题思想进行了非常和谐的关联。
赏桂:
每到桂花飘香的时候,贾府上上下下都不会辜负这么美的桂花。
史湘云就曾经在桂花盛开的时节,请大家一起赏桂花、吃螃蟹。
第三十八回:湘云次日便请贾母等赏桂花。
……贾母因问:“那一处好?”
王夫人道:“凭老太太爱在哪一处,就在哪一处。”
凤姐道:“藕香榭已经摆下了,那山坡下两棵桂花开的又好,河里的水又碧清,坐在河当中亭子上岂不敞亮,看着水眼也清亮。”
第七十五、第七十六回,四次写桂花:
“贾母便命折一枝桂花来,命一媳妇在屏后击鼓传花。”
“这里贾母仍带众人赏了一回桂花,又入席换暖酒来。”
“正说着闲话,猛不防只听那壁厢桂花树下,呜呜咽咽,悠悠扬扬,吹出笛声来。趁着这明月清风,天空地静,真令人烦心顿解,万虑齐除……”
品茶:
古人云:“春茶苦,夏茶涩,要好喝,秋白露”。
“秋白露”,就是白露季节所采的秋茶。白露正是漫山遍野枫叶飘红的时候,故《红楼梦》要将白露茶雅称为枫露茶。
第八回,宝玉从外吃酒回来,半醉中接过茜雪捧上的茶,吃了半碗,忽又想起早起的茶来,因问茜雪道:
“早起沏了一碗枫露茶,我说过,那茶是三四次后才出色的,这会子怎么又沏了这个来?”……
白露茶的茶叶在白露前后生长得最好,既不像春茶鲜嫩,不经泡,也不像夏茶干涩味苦。
茶树历经一夏的煎熬,泡出三四次的白露茶有一种独特甘醇、清香、浓郁的味道,难怪宝玉念念不忘。
在天朗气清的秋光里,时令美食置于餐桌之上,与园中静美秋景相融,可谓是一幅至美秋景图了。
红菱和鸡头米:
第三十七回,宝玉遣人给史大姑娘送果子:
“先揭开一个,里面装的是红菱和鸡头两样鲜果;又揭那一个,是一碟子桂花糖蒸新栗粉糕”。光是读到,就让人口舌生津。
红菱和鸡头米都属于江南人挚爱的“水八仙”。
刚刚摘下的红菱,色如胭脂,水润清新;鸡头米则像新剥的珍珠一样温润饱满,水灵娇嫩。这两样果品都是俏物,可赏可吃。
藕粉桂糖糕:
第四十一回,“揭开看时,每个盒内两样,这盒内一样是藕粉桂糖糕,一样是松穰鹅油卷,那盒内一样是一寸来大的小饺儿......”
这是一道点心,是由藕粉跟桂花为主料制成,异常软糯香甜。
秋天桂子飘香,以香入味岂不美哉?贾府家厨必然也是深谙此道的。
螃蟹:
第三十八回,史湘云在“藕香榭”大摆螃蟹宴,“极肥极大”的蟹,简单清蒸,蘸姜醋,配热酒,一厢人边吃边赋诗,实乃人间快活。
凤姐经验老道,她吩咐厨房,不可一次性把螃蟹都盛上桌,先拿十个来,其余的仍放在蒸笼里。等大家吃完了第一轮,再拿十个。
如此一来,每次吃到嘴里的都是刚出笼的螃蟹,蟹膏灿然若金,螯肉斫下如雪。
第七十五回,贾珍给贾母送了月饼。贾母后来评价道:“你昨日送来的月饼好;西瓜看着好,打开却也罢了。”说的是贾珍送来的月饼好吃,西瓜则不太满意。
第七十六回,贾母与众人在赏月,见月至中天,越发精彩可爱,便让人吹笛助兴。听得开心,贾母就把自己吃的一个“内造瓜仁油松瓤月饼”以及一大杯热酒赏给了吹笛人。
所谓“内造”指的是宫内所造,“松瓤”是形容这款月饼如松瓤般细腻、油润,而瓜仁油则是这个月饼的馅,即瓜仁配猪油制作而成的。这块尊享版月饼,实际上也属于果仁月饼的范畴。
第四十五回里,黛玉的老毛病又犯了,且有加重之象。薛宝钗来探望黛玉,承诺要送她燕窝补身子。
还安慰说自己与黛玉同病相怜,哥哥薛蟠不中用,只有个母亲略强。又承诺燕窝从她家那边出,不劳烦黛玉多虑。
两姐妹间的情谊在秋天的雨夜升了温,其后宝钗因雨虽没亲来,但燕窝送到,黛玉心里也是有暖意涌动的。
书里这一处的细节描写非常温馨,也看得出宝玉对黛玉的关爱与呵护:
一语未完,只见宝玉头上带着大箬笠,身上披着蓑衣。黛玉不觉笑了,说:“哪里来的渔翁!”
宝玉忙问:“今儿好些?吃了药没有?今儿一日吃了多少饭?”
一面说,一面摘了笠,脱了蓑衣,忙一手举起灯来,一手遮住灯光,向黛玉脸上照了一照,觑着眼,细瞧了一瞧,笑道:“今儿气色好了些。”
怕她劳了神思,还不敢待太久,临走时还不忘问:
“你想什么吃?告诉我,我明儿一早回老太太,岂不比老婆子们说的明白?”
这样的深情体贴,恋恋不舍,谁能招架得住?
这个秋雨之夜,因为宝玉的到来,也变得温情融融……
秋意爽朗的时节
红楼的男男女女们
将波澜不惊的日子
过出了活色生香的美妙姿态
我们不如应着这秋日美景
重温一次《红楼梦》
寻一缕静谧的诗意
觅一方精致的繁华
(本文为国学精粹与生活艺术gxjhshys原创,转载请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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