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福春|篆刻讲座（12）:技巧与训练（三）

三、刀法及其训练

进入当代，篆刻艺术越来越重视刀法的作用与价值，以致一些现代篆刻的作者到了轻篆而重刀的地步。当然，篆刻是篆与刻的艺术，不讲刀法便使其失去了一半天地。古人论做事有“行百里者半九十”的说法，用于篆刻也适合。再好的篆法，再精到的章法，还需用刀来成就，若刀法不足，则前功尽弃。书画家用笔墨，篆刻家用刀石，以刀代笔，所以人们常称刻刀为铁笔。刀在石上，轻重缓急，且不时变换方向角度，呈现出千变万化的线的世界。线性特征的展示，能够体现出艺术家的情感、心性，创作意图亦由此而彰显。刀法可以体现笔意，又可超越笔意而直指心性，可使印风爽辣，如齐白石；可使雄浑，如吴昌硕；可使精美，如王福庵、黄牧甫，也可以惊天地、泣鬼神，这便是刀法的意义、刀法的作用与价值。学习刀法，研究刀法的意义也在于此。

然而，用刀本无法，古人总结为十数种，似乎有些故弄玄虚，学印用刀全在方便，得如何便如何。执刀向石，以其最便当、最痛快的方式决定印面之去留，那是多么愉快的事情。若首先固于法度，耿思于切、冲之际，则情兴全无，又如何奏刀呢？既是如此，又何必有前面的一段？又为什么还要设“刀法”这一节呢？

用刀无法是指篆刻创作中的一种心态，说的是“用”。我们现在是要学习刀法、认识刀法、研究刀法，这些是不同阶段的态度及方法问题。

第一次执刀向石，完全可以不问刀法。取刀直刻，当去则去，欲留便留，求其痛快。能用一刀去，决不用两刀，先培养自己果敢、准确的作风，刀法便已在你的掌握之中了。试想你执刀向石，不冲、不切，又如何才能当去则去呢？此时如果有老师在旁，一定会告诉你，你方才用刀之中，哪刀是切，哪刀是冲。其实，刀法也就是这么两种。而且就这两种也常常不分彼此，短冲亦可视为切。那么刀法的学习是不是无所谓呢？不是，绝对不是。刀法的学习关键在于学习用刀的技巧和训练控制刀的能力。如果没有一定阶段的练习，是不可能顺畅地完成的。如何有效地控制刀的方向、力度、角度，是我们学习刀法的重点。对于刻刀在印石上运行的方向的控制，与执刀方法、刀入石的角度以及用力方向有关。

（一）执刀法

如同执笔、用筷子一样，每个人有自己的好恶，而好恶之中便有高下之分，得宜与否要看效果。

1.五指执刀法之一：竖向用力、竖向走刀，运刀时还可以左手拇指相送。

2.五指执刀法之二：横向用力、横向走刀，左手握石相迎配合。

3.握拳式执刀法。初学执刀，可视自身条件及喜好自选其一。待掌握熟练后，可随治印时的具体情况随时变化执法，以就所需。

（二）用刀法

用刀是“刀法”一节的关键，犹如手风琴，抱在身上像那么回事，然而指法不通、音律不通，如何弹奏呢？

由“工具”一章可知，篆刻用的刀具以平口刀为主。用刀主要是用刀角与刃口，又因对刀角、刃口使用状态的不同，而生发出诸种刀法。这一切都是为了达到创作的目的，为了艺术效果以及作品的艺术感染力。

1.冲刀法。以刀角并刃口，同时着力前行的一种用刀方法。有习惯深冲者，亦有习惯于薄刃浅行者，加之行刀有长短变化，均易出现爽辣的效果。（见图一）

①是纵向冲刀一次的结果。

②是在①的基础上从毛的一面冲回后所形成的光洁的白文特征。

③是从左纵向冲刀如①后，再从光的一边，隔一线距冲回的光洁的朱文特征。

④是在①的基础上从毛的一边隔（保留）一线的距离冲回，即成一边较毛的朱文特征。

图一

然而，同是冲刀，会形成有毛、有光或一边光一边毛的情形，线的质感各异。所以，人们又总结出向线刀法与背线刀法。

再有，两边都光的谓之“双刀”，一边光洁的谓之“单刀”，但这种说法不是很精确，光与毛是向线用刀与背线用刀所致，与单双无关。但人们习惯这样称谓也有些道理，一边光洁、一边毛的线型，是一次用刀的效果；而两面光洁或两边毛糙的线型，用刀必在两次以上，这两种线型，均可以用冲刀法完成。（见图二）

A如刻朱文，此刀法属向线刀法按②的方向，如图示，是毛的一边；按①的方向，将刀平移过来便是背线刀法。就线条A而言，白石老人的朱文线多如此。

规整的白文笔画，要用一去一回的两刀完成。

图二

另外，入刀（进刀）、行刀（走刀）、收刀贯穿于冲刀法的整个过程，诸多其他所谓刀法是因为这三个环节的用意、用力变化的结果。不同的入刀方法、行刀方法和收刀方法，效果千差万别，是不可忽视的。

2.切刀法。以两个刀角或刃口同时着印石，用力向下直切。其实这种刀法较为笨拙，试想锥扎一点的道理，单角入石肯定比两角同时入石省力。切刀法用力是一条线，冲刀法用力是一个点。浙派篆刻多以碎切刀法完成，线型质感较为丰富，但也容易滞涩，要能一气贯通又丰富多变，如书法之中的屋漏痕，全在用刀。

现实中，更多的人是将冲刀法与切刀法并用，这样完全为了表现，为了整体效果，而不是单纯为了表现刀法。至于飞刀、缓刀，是谈运刀的速度，迟刀、滞刀、挫刀、涩刀是运刀的形态，均算不上是法，只不过是用刀过程中各种可能出现的形态罢了。用刀之法，当然有轻重缓急及涩畅滞迟的差异，是性情所在，是整体的节奏需要甚至是篆法、章法以及石材的软硬等先决条件所使然。

运用刀法当如斩蛟截玉，要有爽绝之气。白石老人说：“世间事贵痛快，何况篆刻是风雅事，岂是拖泥带水做得好的呢？”

（三）刀法的练习

初学用刀，可在印石上刻直线或曲线，细不瘦弱、浮滑，应劲挺有力；直不空泛，要得丰厚而凝重有神。练习过程中要多比较，可参照汉印中的笔画形态来揣摩形质。曲线应讲其弹性、匀整，以体味出不同线型蕴含于篆刻艺术创作是大有裨益的。（见图三）

此图着重训练白文刀法，要能直劲，细而不弱，粗而不浊、不肿。

此图训练朱文，要使挺拔匀净。训练刀法时，用刀要果断，不要拖泥带水，更不要修，一刀一个笔画，如此才能体会刀趣。

图三

篆刻的线性特征是篆刻艺术的审美对象，是篆刻之所以为艺术的根本，而刀法就是成就这线条美、形式美的基本手段，是篆刻家运刀用刀之中对抑扬、顿挫、缓疾、轻重把握的结果。既然谈到了把握就有度的概念，过与不及都会影响作品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