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古典音乐会丨CPE.巴赫《A大调奏鸣曲》

CPE Bach Sonata in A major，第一乐章

施托克豪森丨J.S.巴赫后代的音乐

在J.S.巴赫四个儿子的作品中，我最喜欢的是C.P.E.巴赫的键盘奏鸣曲，在我看来，它们是巴赫家族在J.S.巴赫的音乐之外最出色的作品。我曾听过用拨弦古钢琴、击弦古钢琴和现代钢琴三种键盘乐器演奏的这些奏鸣曲，个人觉得在羽管键琴（Harpsichord或Clavicembalo，拨弦古钢琴）和现代钢琴上演奏的效果最好，早期的槌击式钢琴（Clavichord）虽然与现代钢琴在原理上更接近，但声音不够亮，且缺少延伸，听起来不太过瘾。 

C.P.E.巴赫一生总共写了200多首键盘奏鸣曲，其中1742年题献给腓德烈二世的六首《普鲁士奏鸣曲》，是我最早接触到的他的作品，当年先听到的是安妮克·尤坦博施（Anneke Uittenbosch）在羽管键琴上演奏的，最近又收集了米克洛斯·斯潘伊（Miklos Spanyi）用槌击古钢琴演奏的。这套曲集的六首奏鸣曲，记录了古典奏鸣曲式从无到有的过程，它们全部都是“快-慢-快”三乐章结构，并已逐渐脱离了巴洛克的表达方式，开始走向古典时期的风格，有些乐章甚至很浪漫化。

CPE Bach Sonata in A major，第二乐章

六首奏鸣曲中的第一首《F大调奏鸣曲》（H.24，W.48/1），尚有明显的复调音乐手法，例如第一乐章“稍快板”的主题，具有模仿性的特点，风格上就像是作曲家对自己父亲的回顾。第二乐章“行板”是一首琴键上的抒情咏叹调，作曲家在这里尝试以器乐表达自由的情感，取得了非常感人的效果。末乐章“活泼的”，音乐明朗而清澈，令人想起那不勒斯乐派歌剧的序曲。

然后，我们再接着听一下第六首《A大调奏鸣曲》（H.29，W.48/9），就会发现第一乐章“快板”已经完全是古典风格了，音乐迸发着力度，洋溢着激情，与第一首的反差实在是太强烈了。第二乐章“柔板”充满了浪漫的情调，可以让人联想到贝多芬钢琴奏鸣曲的某些慢板乐章，在无限伸展的抒情旋律的流动中，不时激起阵阵涟漪，造成情感起伏的效果。末乐章“快板”在坚实有力的弹奏中，时有快速的滑奏掠过，令整个乐章在动感中向前发展。

另一在古典风格上达到成熟的，是第五首《C大调奏鸣曲》（H.28，W.48/5），其第一乐章“稍快板”颇具高贵的气质，音乐十分纯净，如同阳光一般透亮。第二乐章“行板”表面平淡，却带着冥想的意味，音乐在宁静外表下，潜藏着深处的波动。末乐章“很快板”是对第一乐章的呼应，音乐除了依然高贵而纯净，又增添了更多的欢乐情绪，可以把它想象成一首快速的花腔咏叹调，洋溢着青春的激情。

CPE Bach Sonata in A major，第三乐章

这套曲集中唯一的小调性奏鸣曲是第四首《C小调奏鸣曲》（H.27，W.48/4），一首精致的乐曲。第一乐章“快板”依然残留着些许过去时代的影子，不过那些有力的顿奏和瞬间的休止，又为音乐注入了新时代的活力。第二乐章“柔板”开始很像是优雅的夜曲，但随后音乐的发展，却让它变得越来越像是自由的幻想曲。末乐章“急板”刚好与上一乐章的幻想色彩相配，琴声连绵不绝地急速弹奏，有如徜徉于自由之境。

在《普鲁士奏鸣曲》之外，我听过普列特涅夫演奏的C.P.E.巴赫一些晚期创作的键盘奏鸣曲，其中有一些给人的感觉岂止是古典，简直就是浪漫。例如1784年创作的一首《E小调奏鸣曲》（H.281，W.59/1），它的丰富多彩和变化多端，会让人不由得以为是19世纪的作品。第一乐章“急板”中，那些伴着节奏的强音，那些忽然出现的滑音，那些形成对比的如梦幻般的弱奏，充满了出人意料的转变，也充满了无穷的魅力。非常短小的第二乐章虽为“柔板”，但开始时出现了一声很有力度的弹奏，随后，琴声轻柔地营造出梦境般的效果，低音的敲击很快将其打破，并直接进入末乐章“小行板”——C.P.E.巴赫没有用快速乐章结束这首奏鸣曲。这一乐章开始时的那个以很轻力度演奏的旋律，就像是透明的一样，随后，稍有力度的弹奏形成突起，在接近结束时，出现了一连串的琶音，最后再现了开始时的那个美妙旋律，悄然结束全曲。

除了奏鸣曲，C.P.E.巴赫还为键盘乐器写过一些回旋曲，我听过的他最晚的作品就是一首《D小调回旋曲》（H.290，W.61/4）。四分半钟的小曲竟然自始至终都在不停地变化，瞬间交替的快与慢，瞬间更迭的强与弱，突然出现的如同一片空白的休止，突然插入的迅即而闪亮的琴声，这一切完全是强烈戏剧性的表达。我觉得如此的音乐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而令人吃惊的是，它的作者是比海顿还早18年出生的作曲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