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兆辉南音《祭潇湘》 来自粤人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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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泪携壶呼麝月，傍花随柳出深闺。
行行不觉到了潇湘馆，只见翠竹苍松雨色迷。
残花满径无人扫，泥落梁空燕子自飞。
唉湘簾不卷炉烟冷，夕阳墙角听鸟啼。
正系红楼人去春深锁，可惜金屋尘封月再归。
唉我凄凉忍不住相思泪，待我低头奠酒诉衷词。
初杯酒，百花香，生自销魂苦断肠。
一朝春尽红颜老，呢阵月明谁为吊潇湘。
正系星汉有槎津莫问，天台无路恨偏长。
恰似春蝉到死丝方尽，尤似银烛成灰泪未干。
怎奈鸳鸯破梦朝云散，蟋蟀声悲暮雨凉。
妹呀知你却怨无能填北海，亏我洗愁除是决西江。
仲讲乜嘢问菊当年夸第一，伤心容易近重阳。
二杯酒，恨如山，魂离倩女都莫望再生还。
风流此后成烟散，怡红无望再启花关。
亏我泪纵成湖流也尽，心原似石欲转还难。
好比珠沉赤水求非易，玉碎蓝田种已悭。
只为愁销多绿鬓，皆因情重误妹你红颜。
知道你仙缘不比尘缘滞，蓬莱此去望你早列仙班。
此后潇湘夜夜销魂雨，无复瑶琴共听弹。
三杯酒，泪纷纷，繁华旧事不堪闻。
十载绸缪成画饼，恩爱无端一旦分。
此后香不返魂空有恨，草无怀梦枉伤神。
伤心往日风流事，空余花落怨黄昏。
正系离恨有天难补否，高唐无梦再行云。
姻缘一误嗟何及，春去桃源莫问津。
可惜一抔黄土埋青女，空余冷月照秋坟。
情倍切，我泪飘红，春入红楼梦已空。
悲欢离合虽则从前定，未知他生能否再相逢。
花魂渺渺未晓归何处，月色茫茫梦不通。
点得死去化作并头原不惜，真正断肠甘愿我共化作芙蓉。
纵使春色飘零都图一快，免至落花无主怨狂风。
花呀飘落好随流水去，呢阵无人香冢为你泣残红。
点估到葬侬他日竟成诗谶，人亡花落两成空。
烟销香断谁怜悯，你睇下簾前只鹦鹉尚唤出金笼。
花若有情须念旧，香魂常伴在泉中。
免佢年少风流成寂寞，吟哦空对月朦胧。
相思路递空嗟叹，离恨天涯又阻隔不通。
细想地久天长还有尽，绵绵此恨总无穷。
霏霏沾泪湿透罗衾底，又到丫鬟催促转楼中。
佢话主呀远树归鸦才日晚，不如归去莫从容。
自古话人生一死就难重活，你纵然哭到极也成空。
闻到天上人间总有重相见，或者到头他日再相逢。
公子多情心意重，九泉应慰佢心中。
宝玉闻言愁万种，满怀情绪恨无穷。
今日禅心已作沾泥絮，鹧鸪无望再舞东风。
今生未得共妹谐鸾凤，肝胆痛，欢怀何日共，只有含愁带泪强转怡红。
宝玉祭奠晴雯，没有元宝果品，只摆了四样雅物——群花之蕊、冰鲛之縠、沁芳之泉、枫露之茗。宝玉在《芙蓉女儿诔》中写道：“四者虽微，聊以达诚申信。”宝玉祭晴雯作《芙蓉女儿诔》。“红绡帐里，公子情深；黄土垄中，女儿命薄。”此句一语成谶，既是说晴雯，也是说黛玉。黛玉一旁听见，说词用得熟了。宝玉遂改成“茜纱窗下，我本无缘；黄土垄中，卿何薄命。”曹雪芹写道：“黛玉听了，仲然变色。”此处笔力，戳得人心痛。她终究是一株仙草，来此一遭，只是还眼泪的，与他没有现世的姻缘。南音《祭潇湘》，又名《潇湘泣玉》，声声情，字字泪，每听断魂。
“相思无地空嗟叹，离恨天涯阻隔不通。地久天长还有别，亏我缠绵此恨总无穷。”
宝玉探访潇湘馆，人去楼空。夜梦黛玉，互诉衷肠，魂魄天明又飘去。
“宝玉凄凉把罗袖扯住，叫句多情何必自伤悲，薄幸明知亏负你，也应怜念讲句旧日情辞。唔想鸡声惊觉离人醒，蝶化南柯一梦飞。起凭鸳枕添惆怅，正系杜鹃啼血五更时。”
高马得画红楼
钟德（1860—1929），清代广州富商孔继勋家中的家班瞽僮。天资聪颖，随名师研习音律，格调出尘，嗓音清越，能通天际。孔家的座上文人以《红楼梦》故事为钟德填词度曲，如《黛玉焚稿》、《宝黛谈禅》、《潇湘听雨》、《潇湘琴怨》、《晴雯别园》、《尤二姐辞世》、《芦亭赏雪》、《黛玉葬花》、《夜访怡红》等。报人劳纬孟将这些“红楼梦南音”汇集成刊，印成《今梦曲》。资助《今梦曲》刊印的富商白莲选是钟德的超级曲迷。他曾对家人说，我仙游之日不用请和尚念经，叫钟德来唱红楼梦就好了。广州“以文堂”出版的南音《红楼梦》册子共有24曲。除了上述作品，还有《梦游太虚》《怡红祝寿》《宝玉葬花》《晴雯撕扇》《晴雯补裘》《私探晴雯》《祭晴雯》《黛玉焚稿》《宝黛埋花》《宝玉赠帕》《宝玉心迷》《宝钗送药》《宝玉恨》《黛玉弃世》《宝玉相思》《哭潇湘》《入闱》《逃禅》等。粤曲南音，成为市井百姓熟悉红楼梦故事的重要途径。《今梦曲》中的曲词，巧妙地融入了《红楼梦》中的诗词与典故，而不着痕迹。如《祭潇湘》中的： “花魂渺渺归何处，月魄茫茫梦不通。点得我死去共你并头缘不息，断肠甘愿化作芙蓉。春色飘零同一恨，免使落花无主怨狂风。花落好随流水去，呢阵无人荒冢为我更泣残红。点估葬侬他日竟自成诗懴，人亡花落两成空。烟消香断谁怜悯，檐前鹦鹉尚唤金笼。花呀你若有情须念旧，香魂常伴妹在九泉中，免佢少年风流成寂寞，吟哦空对月色朦胧。”短短一段，就融入了黛玉与湘云中秋联诗所得佳句“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宝玉作《芙蓉女儿诔》、黛玉《葬花词》等文辞菁华，是宝黛相知的精神世界的浓缩。南海名士穉援为《今梦曲》作序，就准确地指出，《今梦曲》中的人物尽得原作精魂——“世有知音人，或亦于低徊唱叹间，而又如梦如幻之感想乎？是即《红楼梦》作者之旨……是梦是曲，又乌乎知之。”又如《潇湘琴怨》中的“人寂静，漏三更，棋声敲落月初沉。一局未分谁胜负，黑白分明各用心。……又到妙语未言先叹气，试听琴音愁怨重悲酸。虽则眼前得过聊且过，但恐胶弦固柱误了个段前缘。”此处是对人物命运的微妙演绎，处处玄机，唱出痴情的宿命。 南音名曲《客途秋恨》作者叶瑞伯的侄孙叶茗孙，认为《今梦曲》是以小说人物，来参透现世人情。他在《今梦曲》序中写道：“吾不知彼歌何以善出人情至是，吾不知彼歌何以善入人情至是。” 当时还有悉数名士，都为钟德的《今梦曲》而倾倒。顺德老渔则赋诗曰：“萧管和谐唱亦工，深情无限寄弦中。凄凉写到痴儿女，湿透青衫曲未终。”《今梦曲》中的每一首怨曲，都是宝玉遗落人间的眼泪。钟德用似断还续的南音，把它们穿成一条通灵珠链，凝固痴儿怨女的悲喜。钟哲平作品
作者简介：岭南文化研究者、
广州文学艺术创作研究院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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