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宾斯坦演奏门德尔松《无词歌》
鲁宾斯坦，为人高贵
有一天晚上我清洗蔬菜时，顺手抓了一张新的纸巾，我吃惊地看到纸巾上印着青绿色的大字，引用着鲁宾斯坦的话：“如果你热爱生活，生活也会热爱你。”我停下手中的工作，进入沉思：一位波兰音乐会钢琴家说过的话怎么成为传世名言？
诚然，所有音乐家和音乐爱好者都熟知鲁宾斯坦的名字。他生活的几十年里都贯穿着光辉、灿烂的艺术生涯，自从帕德雷夫斯基以后没有哪一个钢琴家像鲁宾斯坦那么有名气，备受赞美。他的钢琴技巧吸引了广大年轻的和年老的业余和专业人士。他还是一个年轻的钢琴家时，就已经是个艳丽多姿、光彩夺目的演奏家，当他步入成熟之年，他成了一位更加抒情、更加文雅、更加富于表情的音乐家。
我在麦迪逊的威斯康星大学第一次聆听过鲁宾斯坦的演奏，那时我才十岁。但清楚地记得他演奏塞沙尔?弗朗克的《前奏曲、众赞歌和赋格曲》和曼努埃尔?德?法雅的《火祭舞》，简直太美妙了。我最后一次听鲁宾斯坦的演奏则是在芝加哥，他和芝加哥交响乐团合作演奏了肖邦的两首《钢琴协奏曲》。当时，他已是一位老人，但走上舞台却像20岁的年轻人那么有活力。他演奏时姿势是那么完美。我希望今天年轻的钢琴家能看到，他坐在钢琴凳上是多么放松和自如。他没有矫揉造作，没有夸张的面部表情，从来不浪费动作。他一点不紧张，90岁高龄时比50岁时演奏得更优美。我永远也忘不了他演奏的两首肖邦《钢琴协奏曲》。他缓慢而优美地弹奏中间那几个乐章，仿佛他的思绪追溯了他整个人生，过眼烟云，一幕幕呈现在他面前。听他弹奏真感觉到是一种极大的荣幸。
鲁宾斯坦像帕德雷夫斯基一样，对他们的波兰传统很是自豪。他俩都受到世界广大听众的喜爱。受人们喜爱是很重要的。当鲁宾斯坦说到，“如果你热爱生活”，意思就是你热爱人民，人民反过来也热爱你。在今天的古典音乐演奏中，人们已经不如往昔对古典音乐那么热爱了，现在这种崇拜多少已经转给了摇滚歌星。
在音乐会上，鲁宾斯坦对他的成千上万的听众永远是宽容、通情达理的，听众的任何动作都不会打扰他，使他分心。今天许多艺术家，由于听众咳嗽，交头接耳，小声说话，或把节目单翻得沙沙作响，他们会谴责观众，鲁宾斯坦绝不会那样。鲁宾斯坦每年在芝加哥举行的音乐会吸引着极为少见的热情听众，芝加哥的波兰人与华沙的人口数量差不多。每场音乐会的票子都全部售出，座无虚席。舞台上也经常摆满了椅子。年复一年，舞台上的椅子越来越多，有些椅子距离钢琴越来越近，对此，鲁宾斯坦并不在意。其实乐迷们靠得越近，他越感到鼓舞。他像崇拜他的人一样，也同样热爱他们。
有一年一位母亲为她自己和小儿子买了尽可能靠近钢琴的座位，她坐在这样的位子上洋洋自得，很是激动，可是她的儿子穿着新衣服，感到很不舒服，烦躁不安，来回摆动他的双腿。我闭上眼睛，不敢看这种情况，而鲁宾斯坦并不生气，不阻挡孩子的吵闹不安，反而还对孩子发出内心的微笑。
第二年，一位包着头巾的波兰妇女坐在同一个位子，在鲁宾斯坦走上舞台时，她拿出一条大手帕，音乐开始了，她放声地哭泣了，一直哭到乐曲结束。鲁宾斯坦并没有被干扰，继续演奏，他像在为她尽情地抒怀。
他也懂得如何对待一些不懂礼貌的行为。有一次，在他准备离开拥挤的舞台时，一位妇女突然站起身来，费劲地穿她的貂皮大衣，急忙地要赶在鲁宾斯坦前出去，这一来，鲁宾斯坦被堵住了，他们两人撞到一起。鲁宾斯坦不慌不忙、彬彬有礼地帮她拿过大衣，带着微笑向她致意，请她先走，观众看到这种情况，欢呼起来，这个妇女显得非常尴尬。
音乐爱好者通过鲁宾斯坦的音乐更加认识他，每场音乐会上听众都会感觉到他的人格魅力，他从来不矫揉造作、装腔作势。他与听众之间是直接的交流，听众也会感受到他的感情，其间没有隐藏，没有虚假。他是在为每一个人演奏，我们每一个人也都意识到，感觉到这一点，他不像今天许多艺术家只为自己演奏。鲁宾斯坦乐意地承认自己的缺点，如背谱问题，他说：“每次演出我都会在记谱上出点错误，一出现那样的情况，就好像流出一滴血似的，出现了这样的情况过后，我就可以放心地享受音乐带来的愉快了。”
他也承认每次音乐会前他总是极度的紧张不安，他说这是对自己辉煌人生所付出的代价。他经常举些例子来取笑自己：“当我走上舞台，我觉得像一个办丧事的人，穿着滑稽可笑的黑色礼服，我走向钢琴，想象着那钢琴好像是一口棺材。正是这样，我得努力使听众感到高兴，让大家快乐。”
德文中有一个字“Mensch”（人），恰如其分地形容了鲁宾斯坦的为人。从各种意义上来说，他首先是个完美的人，生活就喜欢他这样的人，这就不奇怪了。
（本文作者多萝里斯?弗雷德里克森是《键盘》杂志编辑顾问，毕业于朱利亚音乐学院，长期在伊利诺伊州她自己建立的海兰德公园钢琴教学室从事教学工作，译自《键盘》2005年5、6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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