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聲符字綜論
漢字中有一類數量不大、但構形特殊的字,這類字含有兩個表示音讀的構件,故稱為雙聲符字。如啎字所从的午、吾皆聲,
早在漢代,許慎已注意到雙聲符字的現象,叫做“皆聲”,《說文》中,許慎指出含有雙聲符的字是“竊”和“
裘錫圭和李家浩兩位先生在《曾侯乙墓鐘磬銘文釋文說明》中說過:“古文字裏常見由同音或音近的兩個字合成的字。”[7]
吳振武先生運用古文字材料對漢語形聲字作了比較系統的考察,將形聲字分為三種類型:直接用義符和音符構成的“義類形聲字”、通過加注音符而構形的“注音形聲字”、通過加注義符而構成的“注義形聲字”;並著重闡述了“注音形聲字”的特徵和它與其他類型形聲字的差別以及產生原因。[8]
何琳儀先生在《戰國文字通論》一書中把雙聲符字分為兩類,一類是“雙重標音”,“指組成一個字的兩個偏旁都是音符”,相當於裘先生所說的“兩聲字”;另一類是“形聲標音”,即在形聲字的基礎上又增加一個音符。[9] “形聲標音”相當於裘先生所說的“二聲字”。
袁家麟先生《漢字純雙聲符字例證》[10] 論述的就是裘先生所謂“兩聲字”、何琳儀先生所謂“雙重標音”字。袁氏在理論上對雙聲符字作了比較充分的闡述,但舉例極少,解釋純雙聲符字的成因及對某些字例的分析說服力尚嫌不足。筆者采用了袁氏“純雙聲符字”的提法,同時認為這一類屬於狹義的概念,而廣義的雙聲符字則包括了所謂“二聲字”或“形聲標音”字,也包括一部分兩個構件音義均相同相近的字。王貽梁先生“雙體同音複合字”的叫法太繁複,故未采納。
貳
純雙聲符字的兩個構件均表聲,不表義。例如:
啎
《說文》:“啎,屰(逆)也。从午,吾聲。”林義光《文源》:“按,古文杵字,从午非義,午、吾皆聲。”裘錫圭先生亦認為“午”的啎逆義是假借來的,“啎”就是在假借字“午”上加注音符“吾”而成的。袁家麟認為:“‘午’本有‘逆’義,而增一音近的第一人稱代詞‘吾’,組成純雙聲符字‘啎’,專作‘啎逆’字,音讀仍舊,義亦隨之。”未免泥於《說文》之說。
嘏
《說文》:“嘏,大遠也。从古叚聲。”林義光《文源》:“按,嘏訓為福、為大遠,古之義經傳無作嘏者,古、叚皆聲也(叚古音與古同)。”克鐘以叚為嘏。
艁
《說文》:“艁,造古文,从舟。”林義光《文源》:“按,古作艁(羊子戈),舟、告皆聲也。舟、告古同音。”
嚳
《說文》:“嚳,急,告之甚也。从告,學省聲。”林義光《文源》:“按,急或謂之酷,嚳字以聲類推之,可訓為急,以字从告故增為急告耳。……極、急、嚳皆雙聲旁轉,然並無告義,告、學皆聲也。告、學古同音(帝嚳《史記》作帝俈,其為告聲益信)。”林說是。且嚳字所从之
《說文》:“
牄
《說文》:“牄,鳥獸來食聲。从倉,爿聲。”林義光《文源》:“按,从倉訓來食,義已紆曲,倉、爿皆聲也。”陳漢平亦認為“倉、爿二聲古音相同,作為文字聲旁可以通用替換。亦可知牄字為雙重聲符文字,而非形聲字。”[12]
耻
从耳从止皆聲。《墨子·經上》:“佴,自作也。”裘錫圭先生認為“佴”字應讀為“耻”。[13] 李解民先生指出,《墨子·經說上》中“己惟為之,知其
《說文》:“
郭店簡《緇衣》引《詩》:“穆穆文王,於偮(緝)
《說文》無
《殷周金文集成》10·5427號冊嗌卣銘:“子引有孫,不敢
馬王堆帛書《五十二病方·諸傷》黃芩寫作“黃
煔
《爾雅·釋木》:“柀,煔。”陸德明《釋文》:“煔字或作杉,所咸反。”郝懿行疏:“宋本及《釋文》俱作煔,不成字,蓋黏字之誤。”郝氏少見多怪,炎、占皆聲。
臝
《漢書·高五王傳》:“或白晝使臝伏。”王念孫《讀書雜誌》:“景祐本臝作
甲骨文作
芮伯壺作
《汗簡》卷五淳字作
《說文》:“
《周禮·地官·賈師》:“凡天患,禁貴儥者。”鄭玄注:“謂若
[1] 王國維致羅振玉書劄,載《中國歷史文獻研究集刊》第一輯,丙辰年(1916)第二劄、第七劄。
[2] 林義光:《文源》卷十二“二重形聲”,1920年。
[3] 朱宗萊:《文字學形義篇》,北京大學出版社,1918年初版,1925年五版,第16頁。
[4] 馬宗霍:《文字學發凡》卷上第三,商務印書館,1935年初版,1937年再版,第95頁。
[5] 王貽梁:《談“雙體同音複合字”》,上海青年古文字學社《古文字》第五期,油印本,1985年。陳漢平:《金文編訂補》第44頁“
[6] 裘錫圭:《文字學概要》第108頁“兩聲字”;第157頁“多聲”,商務印書館,1988年。
[7] 裘錫圭、李家浩:《曾侯乙墓鐘磬銘文釋文說明》,《音樂研究》1981年第1期。
[8] 吳振武:《古文字中的形聲字類別》,1980年10月初稿(原題為:《古文字中形聲字類別的研究——論“注音形聲字”》,嘗刊於吉林大學內部刊物《研究生論文集刊》1982年第1期),1987年7月第六次修訂稿(待刊)。
[9] 何琳儀:《戰國文字通論》,中華書局,1989年,第202—203頁。
[10] 袁家麟:《漢字純雙聲符字例證》,《南京師範大學學報》1988年第2期。
[11] 陳漢平:《古文字釋叢》,載《出土文獻研究》,文物出版社,1985年,第236頁。
[12] 陳漢平:《金文編訂補》第427頁。
[13] 裘錫圭:《考古發現的秦漢文字資料對於校讀古籍的重要性》,《中國社會科學》1980年第5期。
[14] 李解民:《讀<墨經>一則》,《文史》第十二輯,中華書局,1981年,第96頁。
[15] 同注6,第15頁。
[16] 陳初生編纂、曾憲通審訂:《金文常用字典》,陝西人民出版社,1987年,第249頁。
[17] 湯餘惠:《戰國銘文選》,吉林大學出版社,1993年,第91頁。
[18] 陳爾俊:《戰國古璽文字考釋補正》,《文物研究》第2期,黃山書社,1986年12月。
[19] 荊門市博物館:《郭店楚墓竹簡》,文物出版社,1998年,第135頁。
[20] 同注1。
[21] 張亞初:《金文新釋》,《第二屆國際中國古文字學研討會論文集》,香港中文大學,1993年,第301頁。
原刊《中國古文字研究》第1輯,
吉林大學出版社1999年
本期小編:漢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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