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外一章）

本期头条】

【湖北】管用和

老 牛（外一章）

皮肤的皱褶，如老树皮上的皴裂，层叠着多少风风雨雨。肩头的厚茧，如铁甲隆起，积累着多少暑热寒凉。双眼浑浊了，蒙上了岁月的陈翳，枯燥的犄角也被时光蚀去当初的尖锐与光泽，粗糙得如同一枚出土的原始古物。

你的确老了，紧紧地依偎着大地，半闭半睁着眼睛，慢慢地咀嚼着，反刍着。是在咀嚼那已逝的年华，品味着往昔的枯荣，还是反刍那世间的炎凉冷暖，回忆你一生的得失么？

不，我看见你一旦站立起来，便像是屹立起一座山峦。你又扬起脖子，抖动双耳，似乎将一切的事抛开。然后，迈开坚实稳重的步履，虎虎地走向田野，毫不迟疑地躬起背脊，托起时令的重轭。无顾无盼，镇定自若，让粗粗的纤绳牵起耕作的犁铧。    这就是你啊，老牛！重重地拉起大地赋予你的使命，拉起开掘的心愿，拉起播种的希望，拉起收获的向往，拉起春天，拉起田野，两眼前视，一步步向未来走去……

这就是你啊，老牛！不梦想着飞腾，更不异想着超越。你深知这眼前还贫瘠的土地，最需要的不是许诺，也不是誓言，既不是轻松的轻歌曼舞，也不是沉重的叹息与哀怨。

你只感到时时有无形的鞭影在催促。因此，你全力以赴，你浑身淌汗，你频频喘息——奋蹄耕日月，负重犁乾坤，但得众生饱，甘为汗劳奔！

是的，老牛从来没有过誓言，它青春的心愿，只用沉稳的脚步印在大地上。

是的，老牛从来也没有豪言壮语，它生命的全部情感，都以不断地掘进的犁头向着大地抒发。

 

浴 牛

 

七月，炎热无风的中午歇息在乡村的寂静中，水塘里的浮萍现出了燥闷的倦态，无力地漂在粉白色的水面。

大水牛困浴于池塘一角柳阴的清凉里，十分文静惬意，也不想用它的尾巴去戏弄起水花了。眼睛安详地时闭时睁，乌黑发亮的鼻孔，不断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宛如一支恬适的乐曲。

一只白肚绿背的小蛙，端坐在水牛的鼻梁上──虽是圆睁着大眼，但不叫唤；似跃跃欲跳，但又依依不舍──像一枚翠绿的玉雕装饰在水牛坚强的头上。大与小粗与细动与静如此和谐协调统一。

我专心致志地欣赏着这单纯、生动的小塘的一隅，屏住呼吸，深怕惊扰了这美好的安定宁静……牛啊，牛啊，大热天你负重劳作太累了，该安安静静地歇歇气养养神了！

突然，牛的头猛一下浸入了水里。刹那间，水塘里树影、日光、浮萍晃荡抖颤起来，一片紊乱。我简直有些愤怒──一只吸血的牛蝇，还在水牛的头上绕来绕去地飞着，“嗡嗡嘤嘤”地哼着它卑鄙龌龊的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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