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诗：《火莲》

为庆祝中国共产党百周年，

特发表长诗《火莲》。此诗

原载1981年第二期《叙事诗

丛刊》。河南人民出版社出版。

此诗故事曲折，较长，分三

次发完。请有意收读者注意

收藏。谢谢！

长诗：《火莲》

 

千湖如镜的江汉莲比星多，

一枝莲有一枝生命的歌。

赠给你一枝美丽芬芳之曲吧，

不，

请接住一把炽热红亮的火！

──题记

 

 

1.莲湖的传说

 

长江长，汉水弯，

江河滔滔过平原。

千湖之乡波潋潋，

日月照水水照天。

江汉美啊美在湖，

美丽气像万万千。

湖的传说更是美，

神奇的故事一篇篇，

说个莲湖女少年。

 

莲湖水，波涟涟，

十年倒有九年淹。

水涨连起洪湖浪，

水落处处见荒滩。

此湖原名烂草湖，

蛇争鼠斗少人烟，

只有野草没有莲。

 

五十多年前，

忘了哪一天，

岸畔忽然发大火，

天地烧得红半边。

火焰一蓬蓬，

化成万朵莲；

火莲舞翩翩，

落到湖中间。

第二年，水变甜，

浪里冒出火点点，

红莲打苞露尖尖。

 

火莲花开了，

开得多娇艳。

年年花增多，

满湖都红遍。

日暮湖天晚，

朦胧荷影暗，

人见一仙女，

红脸红衣衫，

红篮盛红火，

红桨荡红船，

她在湖中播火种，

播下一串又一串。

次日晨光照湖面，

浪里火莲又增添。

播火的少女，

隐隐花丛现，

化为霞和烟……

 

啊！

年年采莲人唱歌，

支支歌儿唱《火莲》。

水传声，浪接音，

情满湖中歌满天。

我听歌落泪，

心潮如涌泉，

记下诗一篇。

 

 

2.莲花信

 

一

晨雾似纱帐，

轻纱罩湖荡，

莲花沾红露，

风里播芬芳。

月挑苇梢头，

影在水中藏，

忽见月影乱，

飞出一对桨。

摇船一少女，

眼似星星亮，

船行如鸥鸟，

贴水急飞翔。

 

姑娘啊姑娘，

这早去何方？

对岸去渡人？

湖汊去撒网？

都不是啊，

她有重任在肩上。

怀揣一封紧急信，

好像红火贴胸膛。

要在天亮前，

送到螺山小村庄。

螺山路呀长又长，

敌人沿途都设防，

岗哨处处卡，

匪兵恶似狼。

姑娘啊姑娘，

危险在前方……

 

二

摇船的小姑娘，

原名叫小莲，

风里浪里十四春，

太阳半船风半船。

提起她身世，

大湖也辛酸，

鱼网起水千眼湿，

竹篙撑船泪涟涟。

在她刚满五岁时，

家乡遭水淹。

母病父无奈，

要逃没有船，

全家爬在屋顶上，

呼救向青天。

 

千声呼啊万声喊，

水上出现一条船。

总算盼到搭救人，

呀！却是湖霸陈猴三。

猴三装笑脸，

谝父船上谈，

几个狗腿扑上来，

绳捆索绑父遭难。

 

父反抗，挨皮鞭，

猴三瞪眼嘴喷涎：

哼！抗租拖债都有你，

今日插翅难飞天！

母亲挣扎起，

拼命扑上船，

猴三飞起罪恶的脚，

把她踢进浪里边

……

父怒吼，贼开船，

浪打茅屋土墙断。

小莲伏在茅屋顶，

喊声动地湖打颤。

“爸爸呀！”“小莲哪！”

千呼百喊船不返，

茫茫湖水浪无边。

 

风也狂，浪也癫，

撕开屋顶分两半。

天上白云不忍看，

扭头含愤向天边。

水鸟成群飞过来，

围着小莲高声唤，

鸟声凄切分外惨，

惊动一只打鱼船。

桨如弓，

船似箭，

渔人跳进浪里边……

 

老燕殷勤哺小燕，

大妈紧紧搂小莲。

是悲是喜分不清，

热泪如雨脸对脸。

想起死去的亲生女，

越想越辛酸；

悲悲喜喜将儿唤，

改个名字叫“火莲”。

一棵小小草，

也有露珠怜，

浪里小孤儿，

又有父母来照看。

 

三

日晒雨淋浪加风，

组成渔民苦营生，

野藕湖菱螺与蚌，

养活火莲的命。

破网旧船钩与叉，

河沟湖汊留影踪。

柳岸堤坡和沙洲，

搂过火莲的梦……

 

水鹳飞去又飞回，

不离芦苇丛，

火莲热爱家乡水，

滴滴情意浓。

湖水那样亮，

作她梳妆镜；

湖水那样洁，

洗得眼更明；

湖水好似露，

露润心纯净，

湖水好似泪，

饮泪唱心声。

嗓音如金钟，

激情如潮涌，

唱了家乡美，

又唱渔民穷；

唱了农家苦，

又唱财主凶。

火莲最爱的那首歌哟，

窝着火一蓬：

太阳出来一点红，

扛起枪杆跟贺龙，

贺龙跟着共产党，

党为穷人不受穷。

 

这首歌，谁传诵，

唱得心中冰雪融；

这首歌，谁教唱，

唱得胆壮力无穷。

不用问啊何须问，

火莲的父母都姓“红”，

船是红军一枚针，

牵线串联在湖中。

父母带火莲，

常把情报送，

革命在她心田里，

早已播下种。

火莲本是湖的女，

她像鱼儿湖中生；

火莲更是党的女，

爱党胜过爱湖情。

 

四

瓜不离藤瓜太嫩，

老牛下地犊儿跟；

走城镇，串乡村，

火莲未离父母亲。

父亲爱火莲，

头发也怕碰一根；

母亲爱火莲，

喊儿声音低三分。

火莲噘噘嘴，

父问母也问，

火莲皱皱眉，

也会牵动父母心。

难道父和母，

今日不谨慎，

让这学飞的小燕子，

去搏险风斗恶云？

 

不能怪父亲啊，

父亲突然病染身；

不能怨母亲啊，

茅屋难离人。

一封机密信，

谁去给红军？

火莲站出来，

摊开勇敢的心，

“螺山路我熟，

让儿去送信！”

父望母，母看父，

四目向儿久沉吟。

父用发烫的手，

轻抚小莲身，

母亲两眼噙泪花，

信任又担心。

 

眼眯眯，泪滴滴，

母亲是悲还是喜？

突然打开旧木箱，

取出一件旧布衣，

红靛染，棉纱织，

边边绣着鱼牙齿。

未曾开口心酸痛，

母亲话沉声音低：

“孩子啊，听仔细！

这是姐姐留下的衣

──姐姐火燕十五岁，

夜驾渔船接同志。

谁知接头地，

叛徒告了密。

为给亲人发信号，

她燃起蓬蒿当火炬。

同志得平安，

她被匪捉去，

敌人将她点天灯*”

身化青烟志未移……

今日穿上这件衣，

将你姐姐记心里！”

 

听着母亲的话，

泪流如抽丝，

穿上姐的衣，

浑身是勇气。

驾船别父母，

飞桨送信去，

心上一团火，

点得朝霞赤……

───

*点天灯，就是把人活活烧死。

 

五

朝霞像锦缎，

铺满湖中天，

双桨分碧水，

大湖任裁剪。

火莲熟悉这湖荡，

就像手掌摆眼前，

雾难迷住路，

烟难遮住眼，

太阳告诉她方向，

流水会把路指点。

钻荒沟，过野滩，

穿过芦林绕汊湾，

好水好道船行多，

常有便衣和暗探，

火莲专寻难路走，

野水无人独划船。

等到靠拢大芦滩，

斜阳芦林影斑斑。

时间不等人啊，

水路弯得远，

为拣近道到螺山，

决心步行过芦滩。

 

藏好船，提起篮，

篮中备有鱼、枣、蛋。

火莲扮作走亲戚，

大步踏上荒湖滩，

一片芦苇杂蓬蒿，

处处水坑连泥潭。

行路难啊行路难，

心急总嫌腿儿慢，

天上青云撵白云，

滩里火莲追飞燕。

泥沼里掠过她的身影，

蒿叶上洒下她的热汗，

飞丝打眼顾不上拂，

野蚊扑面顾不上赶，

贝壳刺脚咬咬牙，

苇叶割腿捏捏拳。

 

赶过一畈又一畈，

赶过一滩又一滩。

啊！一条小河把路拦，

层层波浪滚滚翻，

水声哗哗好像说：

过河怎么办？

鱼儿常在浪里窜，

火莲与水是伙伴，

密信藏在头发里，

要学野鸭凫上岸。

忽听上游有人声，

火莲躲进芦苇看。

 

哦！那儿有座桥，

敌人像蛇盘，

几个匪兵伸着头，

贼眼溜溜四下探。

游水过河险，

瞒不过魔鬼眼，

若从桥上走，

搜查又很严。

怎么办啊？路太险，

怎么办啊？人又单？

如果她是一只雁，

过河只须翅一展；

如果她是一条鱼，

潜水一游到对岸；

如果老天下大雨，

雨雾迷住敌人的眼……

不是鱼啊不是雁，

晴空无雨朗朗的天。

小河呀小河，

真的将路拦？

人着急呀心烦乱，

泪水就要湿眼圈。

咳！怎能吓破胆，

自己是交通员，

遇险要冷静，

应该学火燕；

火燕姐呀火燕姐，

妹妹决心闯难关！

 

心呀莫乱跳，

腿呀莫发软，

思一思，想一想，

如何设法过难关？

放眼望四野，

低头细盘算。

两只蝴蝶翅闪闪，

几蓬野菊黄灿灿，

风里薄荷香，

水滨映日莲。

──哦！办法心上来，

火莲笑开颜……

 

六

河水映刺刀，

恐怖桥头罩，

匪兵盘查紧，

吼声似狼嚎，

恨不能劫住飞过的鸟，

无事也拔三根毛。

 

火莲沉住气，

大步走近桥，

回答敌人问，

脚稳心不跳：

“家住胡家沟，

要到陈家庙，

我去舅舅家，

看望病姥姥。

一点小礼品，

鲤鱼鸡蛋和红枣；

一剂小偏方，

莲须、野菊、薄荷草*

长官快检查，

路远天不早。”

 

解散火莲头发辫，

衣裳补巴也扯掉，

顺手抢走鱼、枣、蛋，

莲花药草满地抛。

火莲气又恨，

故意哭又闹。

“快快滚，不准嚎！”

匪兵呲牙咧嘴叫。

 

捡起小竹篮，

拾起花和草，

匪兵赶火莲，

推搡过木桥。

竹篮挂清风，

香在鼻尖绕，

回头望敌人，

扭头心想笑，

拣出莲花仔细瞧，

喜悦上眉梢……

───

*三样清热解毒的草药

 

七

夕阳挂柳林，

日暮螺山村，

炊烟舞晚霞，

鸟背驮黄金。

火莲找到赤卫队，

一见女队长真精神：

齐耳短发黑又亮，

清瘦的脸庞透红晕，

美丽的大眼水汪汪，

一分笑容十分亲。

篮里取出一枝莲，

激动的花儿说不出唇。

这莲不是普通的花啊，

其中的秘密藏得深，

迷惑狼的眼，

闯过鬼的门，

勇气散红光，

智慧吐芳芬。

郑重递上莲，

队长笑吟吟。

她知花里藏秘密，

她知火莲一颗心。

捏捏莲花柄，

柄里取出信。

眼光烁烁信上扫，

顿觉肩头添千斤。

拉过火莲来，

亲上又加亲，

为她理发丝，

为她拂灰尘。

红莲发上系，

花香沁人心。

队长看见火莲的衣，

惊疑霎时入眼神。

抚摸红杉细细问，

火莲答话分外亲：

“我的名字叫火莲，

家住陈湖何家墩，

父姓何，母姓文，

打鱼捞虾度光阴……”

队长的表情多变幻，

反反复复问双亲，

有时喜悦眼发亮，

有时怅惘眼失神。

情长话多时间紧，

队长言尽意未尽。

叫来队员名王怀，

瘦长脸儿瘦长身，

他领火莲去吃饭，

又把火莲细盘问……

次日天刚蒙蒙亮，

火莲回家早动身，

找到船儿驾起桨，

拱手推出日一轮。

心静船轻不再急，

容许一路细思忖：

为什么啊为什么，

王怀老将她盘问？

问她是从哪里来，

问她送的什么信；

一双小眼溜溜转，

不知安的哪样心？

为什么啊为什么，

队长老莫她衣襟？

问了父母好几遍，

两眼隐约现疑云，

难道她有啥秘密，

来不及细说藏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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