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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南石松类和蕨类植物科考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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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1.16 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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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南地区的墨脱县位于西藏东南部的喜马拉雅山南麓,在藏语中意为“莲花”,是雅鲁藏布江进入印度阿萨姆平原前,流经中国境内的最后一个县级行政区。墨脱县平均海拔1400米,最低点海拔仅140米(其中非军事管理区最低海拔约500米),最高点是世界第28高峰——南迦巴瓦峰,海拔7787米,是全国海拔落差最大的县级行政区。

雅鲁藏布江平缓地流经青藏高原台面后,在这里急转而下,绕行接近270°的急转弯后旋踵南行。雅鲁藏布江大峡谷也是世界上最大和最深的大峡谷。由于海拔差异巨大,植被垂直分布明显。从雅鲁藏布江大拐弯的南面多雄拉山地终年冰雪覆盖的荒原一路向下,依次是以石竹科、菊科植物为主的高山稀疏植被,以莎草科、菊科、杜鹃花科、杨柳科植物为主的高山灌丛和草甸,以冷杉、铁杉等为主的常绿针叶林,以壳斗科植物为主的常绿阔叶林,以千果榄仁、细青皮为主的热带季节性雨林,直至低海拔区域的全球纬度最高的以龙脑香科植物为主的热带雨林区域。保存完好的自然生态环境使其成为生物分类学家探索自然生物资源的宝地。

墨脱冷杉林,海拔3000米 (张宪春 摄)

老虎嘴,海拔1700米 (张宪春 摄)

多雄河,海拔1100米 (张宪春 摄)

雅鲁藏布江河谷海拔550米的季节性雨林 (张宪春 摄)

然而,这样一个多少分类学家梦寐以求的地方,以前却因为重山阻隔,交通不便而鲜有人涉足。曾经的墨脱,不管从哪个方向进入,都需要徒步翻越海拔五千米以上的垭口,每年12月至次年5月初,这些地方都会因为厚重的积雪而难以通行。就算是在能够通行的时间段,仅有的几条孔道也是险象环生。多发性塌方和流水冲蚀导致很多区段每前进一步都如同走钢丝一般,稍有不慎即颠踬,坠入几十米深的谷底。


直到2013年,扎墨公路实现全线通车后,“墨道难”才得到根本上解决。当年的科考队在这里采集到的标本,很多都是独特的新物种。但很多物种除了模式标本外便再也无人问津,甚至一些标本馆充斥着错误鉴定。随着分类学大步迈进分子时代,这些物种或因为缺少材料而导致分类地位存而不论,或因为使用错误鉴定材料而与其他物种合并。这一切都使生物多样性极为丰富的墨脱地区其植物区系研究落后于其它地区且愈发混乱。

为了对墨脱县的石松类与蕨类植物进行再次普查,厘清各物种之间以及与异地产近缘种之间的关系,12月7日,我们从北京出发,在林芝与车队司机汇合,办齐手续后,向墨脱进发。

1
蕨类植物多样性的天堂

12月9日,一行人从派墨公路上的重要节点多雄拉山隧道驶出后,眼前的景色焕然一新。两旁森林的优势树种从叶片两面绿色的色季拉冷杉变为叶背面灰白色的墨脱冷杉。随着海拔的降低,各种大型蕨类植物也逐步映入我们眼帘。成片的灰背瘤足蕨(Plagiogyria glauca)是这一海拔梯度的优势蕨类,顾名思义,它的叶柄基部膨大,非常结实,仅是采集叶片就要费上一番功夫。一米多高的顶果轴鳞蕨(Dryopteris apiciflora)是这一片区域另一种常见的大型蕨类,最高可以达到两米。

灰背瘤足蕨,海拔2600米 (张宪春 摄)

墨脱考察第一天合影 (扎西次旦 摄)

顶果轴鳞蕨 (丁乾坤 摄)

在汗密走风漏气的曾眼镜驿站住了一晚后,我们沿着派墨公路继续出发,前往背崩乡。

汗密徒步驿站 (黄晨亮 摄)

随着海拔的降低,长逾3米的树形针毛蕨(Macrothelypteris ornata)逐渐成为了林下的绝对主角,环境温度和湿度的上升及周围植物种类的变化无不提醒着我们已经身处热带气候区。

树形针毛蕨及拳卷幼叶(张宪春 摄)

在阿尼桥阴坡,我们发现了难得一见的喜马拉雅双扇蕨(Dipteris wallichii)。双扇蕨科的植物以其古老的历史和美丽的外形而声名在外。由于人工培育困难,喜马拉雅双扇蕨在国内又仅分布于墨脱,因此见到喜马拉雅双扇蕨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此生一大幸事。喜马拉雅双扇蕨的叶形颇似一对驯鹿的角,但比起同样形似鹿角的鹿角蕨而言更加硬气,而比同为双扇蕨属的其它亲戚则更为厚重。

喜马拉雅双扇蕨(丁乾坤 摄)

在这里生长的多变蹄盖蕨(Athyrium drepanopterum)孢子囊群呈圆形且羽片具耳,乍一看让人误以为是耳蕨,但是茎中的两根维管束出卖了它。阿尼桥的阳坡则是完全不同的一番景象,这里暂且按下不表。

多变蹄盖蕨(丁乾坤 摄)

车行至海拔600米的新解放大桥边上,这里是派墨公路的最低点,桥下就是滚滚的雅鲁藏布江。一侧狭窄而锈迹斑斑的旧桥诉说着公路连通前这里的居民出行的艰难。过了大桥检查站,爬一段山坡,就到了背崩乡驻地。这里的海拔约800m,比黄土高原大部分地区还低,是西藏最不“西藏”的地方。夜晚的背崩乡山雾暡叆,不见星辰;宵露澹㳔,沾滋寒衣。

翌日破晓时分,我们穿云驾雾,驱车前往背崩乡后山的山顶。在群山掩映中,南迦巴瓦峰露出了它的身影。稍作停留后,我们奔向了山那边的格林村。

云雾笼罩的雅鲁藏布江河谷 (张宪春 摄)

群山中的南迦巴瓦峰 (黄晨亮 摄)

格林是门巴语音译,与《格林童话》和英文单词“green”并无关系,不过格林村后的山谷却是真正的童话世界。林中植被茂盛,郁郁葱葱,高大修长的不丹松(Pinus bhutanica)像羽林军一样耸立在山坡上,在全景镜头下仿佛置身于军阵之中,这片松林的主将,就是树高可达76.8米的不丹松巨树。

不丹松巨树 (杨杰 摄)

在林下,适应各种生态位的蕨类植物大放异彩。有适应半干旱环境的芒萁(Dicranopteris pedata)、亮毛蕨(Acystopteris japonica)和栗蕨(Histiopteris incisa);有适应阴湿环境的黑足蹄盖蕨(Athyrium nigripes)和黑叶角蕨(Cornopteris opaca),附生蕨类更是不计其数。蝶状毛蕨(Cyclosorus papilio)高大的外表下,是十余对可爱的蝴蝶形基部小羽片,将铁骨柔情、剑胆琴心演绎得淋漓尽致。弯柄假复叶耳蕨(Dryopteris diffracta)则扭曲着它的叶轴,裹挟着分裂彻底的小羽片,展现出一种不羁的美。

栗蕨 (杨杰 摄)

亮毛蕨 (杨杰 摄)

黑叶角蕨 (丁乾坤 摄)

蝶状毛蕨 (张宪春 摄)

弯柄假复叶耳蕨 (丁乾坤 摄)

蚂蝗是墨脱最臭名远扬的一种生物,虽然这次来是冬季,没有遇到去年老师们第一次来时路边铁丝网上爬满蚂蝗的“盛景”,但我们的衣服、鞋子和采集袋还是被没有冬眠的蚂蝗“残党”相中了,每个人都毫不意外地挂了彩。虽然部分队员在蚂蝗的口器下算逃过一劫,但却没能逃过豆科植物山蚂蝗(Desmodium

sp.)的围追堵截,几乎所有人的身上都粘满了它的果实,这样的情形不会让人流血,但清理这些烦人的东西无疑是对理智的“放血”。

背崩乡驻地是一个很好的中转站,在这里可以很容易前往各个经典的模式标本采集地。接下来两天,考察队分头行动,部分队员跟随卫然老师奔向了德儿功村和阿尼桥阳坡。德儿功虽然因为修路和其它人类活动导致环境受到了较为严重的破坏,但我们仍然有不少有趣的发现。圣蕨(Stegnogramma griffithii)的叶形优美奇特,可惜没有见到孢子。

圣蕨 (丁乾坤 摄)

尖羽耳蕨(Polystichum hookerianum),看起来很像贯众,但最近的分子研究表明它其实是耳蕨属的资深成员。

尖羽耳蕨 (丁乾坤 摄)

网蕨(Deparia heterophlebia)叶片背面的网状叶脉和带刺的叶柄看起来很吓人,但孢子囊群出卖了它其实是对囊蕨属的物种。

网蕨 (丁乾坤 摄)

扁枝石松(Diphasiastrum complanatum)的主要特征就是扁,因为这一点小区别,让我们一眼就将它和石松区分开来。

扁枝石松 (丁乾坤 摄)

在阿尼桥阳坡,我们采集到了三轴凤尾蕨(Pteris longipes)、美丽短肠蕨(Diplazium bellum)和显脉星蕨(Lepisorus zippelii),这三种蕨类植物都是西藏首次记录。

三轴凤尾蕨 (丁乾坤 摄)

显脉星蕨 (丁乾坤 摄)

在墨脱吊石苣苔(Lysionotus metuoensis)组成的瀑布下,生活着纤细的锡金书带蕨(Haplopteris sikkimensis)和修长的拟内卷剑蕨(Loxogramme porcata)。

墨脱吊石苣苔 (黄尔峰 摄)

锡金书带蕨 (黄尔峰 摄)

拟内卷剑蕨 (黄尔峰 摄)

西让村是我们本次考察前往的海拔最低的地点,部分采集点的海拔不到600米。在当地向导风格的带领下,我们沿着江边小路一路前行。唇边书带蕨(Haplopteris elongata)像玉箸一样从崖壁上凝结下来,岩壁下方生长着多变蹄盖蕨和稀羽鳞毛蕨(Dryopteris sparsa)。

考察队与科考老向导风格先生 (黄尔峰 摄)

科考老向导风格的工作站 (黄尔峰 摄)

唇边书带蕨 (黄尔峰 摄)

稀羽鳞毛蕨 (丁乾坤 摄)

在一处瀑布下,宽叶卷柏(Selaginella megaphylla)、黑顶卷柏(S. picta)、兖州卷柏(S. involvens)和双沟卷柏(S. bisulcata)争相露头,互相抢占更多的生存资源。切边膜叶铁角蕨(Hymenasplenium excisum)和数种铁角蕨属(Asplenium)植物同样长在阴湿的岩石上。

宽叶卷柏 (丁乾坤 摄)

黑顶卷柏 (丁乾坤 摄)

双沟卷柏 (丁乾坤 摄)

切边膜叶铁角蕨 (丁乾坤 摄)

在对背崩的后山的最后一片山坡的考察结束以后,趁天色还早,一行人赶往墨脱县城。接下来我们将以墨脱县城为中心开始考察的后半程旅途。到达墨脱县城后,我们发现县城建设得很好,布局合理,非常宜居。

墨脱县城夜景 (黄晨亮 摄)


第二天,我们原本准备沿着扎墨公路前往格当乡,但由于通行限制只好作罢,改由沿着公路去往仁青崩方向。一路上我们收获颇丰,林下路边生长着大型的碗蕨(Dennstaedtis scabra),枯枝朽木上丛生着西藏瓦韦(Lepisorus tibeticus),流石滩缝隙中冒出了几丛灰绿耳蕨(Polystichum scariosum)。此外,我们还见到了长着章鱼爪一样巨大芽胞的稀子蕨(Monachosorum henryi)。

碗蕨 (丁乾坤 摄)

西藏瓦韦 (丁乾坤 摄)

稀子蕨 (丁乾坤 摄)

灰绿耳蕨 (丁乾坤 摄)

墨脱县城的后山看似平平无奇,但至少生长着四五十种蕨类植物。林下生长着成片的黑顶卷柏,其间夹杂分布着无盖鳞毛蕨(Dryopteris scottii)和墨脱刺蕨(Bolbitis medogensis)。在一处断壁残垣上,生长着几丛毛轴假蹄盖蕨(Deparia petersenii)。

无盖鳞毛蕨 (丁乾坤 摄)

墨脱刺蕨 (丁乾坤 摄)

毛轴假蹄盖蕨 (丁乾坤 摄)

在雅鲁藏布江的另一侧则是另一番不同的风景。在车上,由于身在此山中,不能够看清植被的全貌,从对岸望去,各种生态系统尽收眼底。有当地居民修建的梯田,有林木参天的雨林,还有成片的布满山坡的芭蕉林,一切景色美不胜收,绝非一段文字,一张相片能够收纳。


在一处溪流边上,在最前边探路的达娃师傅随手一采,就收集到一个西藏新记录种——虹鳞肋毛蕨(Ctenitis subglandulosa)。西边的岩石上,还生长着叶形华丽的金粉蕨(Onychium siliculosum),这种植物是典型的热带地区分布种。在村边的石墙上和屋后的树干上,与人类活动相伴的则是根状茎上长满白色毛状鳞片的长叶阴石蕨(Davallia assamica)。

在比较干旱的果果塘大拐弯茶园路边开满赪色鲜花的血红蕉(Musa sanguinea)。林下,则是毛蕨属(Cyclosorus)植物的天下,高毛蕨(Cyclosorus procerus)和干旱毛蕨(C. aridus)在这里长势不分伯仲。此外,比较耐旱的华南鳞盖蕨(Microlepia hancei)和墨脱新月蕨(Pronephrium medogensis)也是这里的常客。

虹鳞肋毛蕨 (张宪春、丁乾坤、黄晨亮 摄)

金粉蕨(张宪春 摄)

长叶阴石蕨 (张宪春 摄)

血红蕉 (黄尔峰 摄)

高毛蕨 (丁乾坤 摄)

干旱毛蕨 (丁乾坤 摄)

考察的最后几天是沿着扎墨公路进行的。在这里,墨脱向我们展示了什么是蕨类植物多样性的天堂。在一处桥边的山路上,我们仅仅往前行走了500米,就采集到了将近20种先前没有采集到的物种。

仅在一面阴湿岩壁上,就生长着长柄车前蕨(Antrophyum obovatum)和革叶车前蕨(A. wallichianum)两种车前蕨属植物。同样长在一面岩壁上的,更有变异铁角蕨(Asplenium varians)、云南舌蕨(Elaphoglossum yunnanense)和长达2米的羽裂星蕨(Microsorum insigne)。在瀑布边的高处,生长着一株大齿三叉蕨(Tectaria coadunata),这是西藏境内首次记录到大齿三叉蕨的分布。

长柄车前蕨 (黄尔峰 摄)

变异铁角蕨 (丁乾坤 摄)

云南舌蕨 (丁乾坤 摄)

羽裂星蕨 (黄尔峰 摄)

大齿三叉蕨 (丁乾坤 摄)

而在海拔2000米左右的扎墨公路80k附近,更是在一百米见方的区域内就分布着20多种蕨类植物,地生的脉纹鳞毛蕨(Dryopteris lachoongensis),附生在岩石上的毛蕗蕨(Hymenophyllum exsertum),生长在流石滩上的红苞蹄盖蕨(Athyrium nakanoi),附生在树干上的带状书带蕨(Haplopteris doniana),各种生态位一应俱全。

考察队在80k (黄尔峰 摄)

考察队在80k (黄尔峰 摄)

脉纹鳞毛蕨 (杨杰 摄)

红苞蹄盖蕨 (丁乾坤 摄)

带状书带蕨 (丁乾坤 摄)

在全国疫情放开的大背景下,就连墨脱这一中国最偏远的县都没能逃脱病毒的侵蚀。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先后不幸中招。

12月底的墨脱吸饱了来自印度洋的水汽,山里的云雾转泻为陟,墨脱县城也开始落雨,而高海拔的地区则是彻夜暴雪。得知派墨公路由于积雪无法通行的消息后,出于安全考虑,我们决定沿扎墨公路缓慢转移,离开墨脱。白茎假瘤蕨(Selliguea chrysotricha)成为了从疾病中刚刚恢复的一行人在墨脱采集的最后一份蕨类标本。

雪中的白茎假瘤蕨 (张宪春 摄)

2
桫椤的海洋

在考察中,我们发现墨脱县桫椤科(Cyatheaceae)的植物种类极为丰富,各种桫椤星罗棋布地生长在中低海拔山坡的林缘,有的甚至高达30米。作为蕨类植物中几乎是仅有的乔木,在桫椤科植物身上,我们隐约可以窥见3亿年前蕨类植物作为森林之王时的往日荣光。

在阿尼桥附近,生长着叶柄基部有刺但不是很多的中华桫椤(Alsophila costularis),它们就像是华北地区的枣树和华南地区的樟树一样,稀松平常地生长在当地居民的房前屋后。在阿尼桥阴坡,我们还见到了树干不明显的喀西黑桫椤(Gymnosphaera khasyana)。

中华桫椤 (张宪春 摄)

喀西黑桫椤 (张宪春 摄)

在墨脱县城,桫椤是常见的绿化树种。在莲花公园里,就栽种着桫椤(Alsophila spinulosa)和白桫椤(Sphaeropteris brunoniana)。桫椤的叶柄基部密集着生着刺状的鳞片,非常扎手。毛叶黑桫椤(Gymnosphaera andersonii)和白桫椤则只有柔和的毛状鳞片。在野生状态下,这三种桫椤也经常混生在一起,往往需要凑近看,才能分清楚谁是谁。

毛叶黑桫椤 (丁乾坤、杨杰 摄)

桫椤 (丁乾坤 摄)

白桫椤 (丁乾坤 摄)

野外采集 (黄尔峰 摄)

正如前文所示,由于墨脱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保护植物桫椤科以及莲座蕨科的植物在这里是居民房前屋后的常见植物,各类保护动物则更是不计其数。但在这里,我们每到一处,看到的都是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其乐融融的场景。无需大字标语,无需监管巡逻,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已经深入当地人的心中。

曾经的墨脱,由于条件所限,人们过着刀耕火耨的营生。随着公路的通车,一批批建筑材料和外地的生活物资得以运往墨脱,一座座新村如雨后春笋般告竣,整个墨脱县也以惊人的速度挣脱了贫困线。公路带来的不仅仅有经济发展,还有可持续发展观切实的落实措施。现在的门巴族和珞巴族同胞们都住上了政府统一规划修建的别墅式新居,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一位门巴族老人正在用蕨叶清扫经幢 (黄尔峰 摄)

西让新村,这里也是风格的新家 (张宪春 摄)

快乐的门巴族小朋友 (张宪春 摄)

考察队在西西河 (达娃江村 摄)

3
短肠蕨的乐园

藏南地区是短肠蕨属植物的分布中心。短肠蕨属虽然已经合并至双盖蕨属(Diplazium),但它是一个很好的单系群,因此下文仍以短肠蕨(属)称呼这一类群。

数个采集点中极高的短肠蕨物种多样性令第一次来的队员震惊,其中不乏西藏新记录物种。在格林村后山的林下,墨脱短肠蕨(Diplazium medogense)和格林短肠蕨(D. glingense)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格林短肠蕨的变异很大,即使是在卫老师列文虎克级别的观察下,也很难完全确定每一株植物的身份。这里还生长着肉质短肠蕨(D. succulentum)、大叶短肠蕨(D. maximum)和花篮状的篦齿短肠蕨(D. hirsutipes)。

墨脱短肠蕨 (丁乾坤 摄)

格林短肠蕨 (丁乾坤 摄)

肉质短肠蕨 (丁乾坤 摄)

大叶短肠蕨 (丁乾坤 摄)

在德儿功的无数阳坡和阴坡的溪谷里,同样生长着多种短肠蕨。镰羽短肠蕨(Diplazium griffithii)是在西藏首次发现。西藏短肠蕨(D. tibeticum)形态多变,生长在半阳坡的谷底。异裂短肠蕨(D. laxifrons)的小羽片较细,易于与前两者区分。

镰羽短肠蕨 (丁乾坤 摄)

西藏短肠蕨 (丁乾坤 摄)

异裂短肠蕨 (丁乾坤 摄)

阿尼桥的阴坡长满了叶片长达3米的锡金短肠蕨(Diplazium sikkimense),而阳坡则发现了大量的美丽短肠蕨。听卫老师说,美丽短肠蕨是一个很少见的类群,老师此前只在野外见到过两次。与绝大多数短肠蕨不同的是,美丽短肠蕨的羽片接近对生,看起来非常美观。就在不到十天后,我们在扎墨公路的一处瀑布边就再次见到了美丽短肠蕨的身影。

锡金短肠蕨 (丁乾坤 摄)

采集锡金短肠蕨 (黄尔峰 摄)

美丽短肠蕨 (卫然、丁乾坤 摄)

在前往仁青崩的路上依然分布着很多种短肠蕨。除了较为常见的篦齿短肠蕨外,还有异裂短肠蕨、密果短肠蕨(Diplazium spectabile)和褐色短肠蕨(Diplazium himalayense)。密果短肠蕨也是首次在西藏发现,不过同样在后面的路途中,我们也再次见到了密果短肠蕨。

篦齿短肠蕨 (丁乾坤 摄)

褐色短肠蕨 (丁乾坤 摄)

蕨类生境,海拔2400米 (张宪春 摄)

80k附近的森林总能带给我们惊喜,这里虽然海拔已经有2000米,但仍然生长着许多大型蕨类,深绿短肠蕨(Diplazium viridissimum)就大片地生长在干涸的小沟里,颜色非常鲜亮惹眼。人蹲在它3米长的叶片下,显得十分苗条。


林下断断续续地分布着很多中型的柄鳞短肠蕨(D. kawakamii),顾名思义,它的鳞片上有柄,这是区分它和其它短肠蕨的重要特征,从它的种加词可以出,这是一种由日本人首次发现的短肠蕨。有趣的是,这种植物在台湾省和云南省也有分布,这次在墨脱发现柄鳞短肠蕨,或许意味着这种植物在横断山-喜马拉雅地区比想象中更为常见。

深绿短肠蕨 (黄晨亮 摄)

柄鳞短肠蕨 (丁乾坤、卫然 摄)

4
附生蕨类的博物馆

乔木茎干的附生生态位是蕨类植物的重要生态位之一,尤其是典型的热带雨林或季雨林中,附生蕨类的多样性尤其高。墨脱的各种乔木和藤本植物茎上,苔藓、蕨类和兰科植物和谐共生,利用着空气中和存留在树干上的微薄水分和养料。在墨脱的各类乔木上附生的蕨类植物中,又以膜蕨科(Hymenophyllaceae)、水龙骨科(Polypodiaceae)、铁角蕨属(Asplenium)和书带蕨属(Haplopteris)植物种类最为丰富。在树干的基部,是膜蕨科植物的天下,瓶蕨(Vandenboschia auriculata)、蕗蕨(Hymenophyllum badium)与苔藓交相辉映。

瓶蕨 (丁乾坤 摄)

蕗蕨 (丁乾坤 摄)

稍高处,是长生铁角蕨(Asplenium prolongatum)、倒挂铁角蕨(A. normale)和撕裂铁角蕨(A. gueinzianum)的地盘。长生铁角蕨的叶片顶端伸长成芽胞,长到哪里,就在哪里生根发芽,继续下一次爬行,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长生铁角蕨 (黄晨亮 摄)

倒挂铁角蕨 (丁乾坤 摄)

撕裂铁角蕨 (黄晨亮 摄)

肉质伏石蕨(Lepisorus carnosus)也是这个高度的主力军,一串叶子就像彩灯,又好似骨牌一样缠绕在树干上,中间稀稀落落地夹杂着几片形状不同的孢子叶。

肉质伏石蕨 (丁乾坤 摄)

水龙骨科各属蕨类的主场要在更高的地方,虽然铁角蕨属中的巢蕨类也会长在这里,但在一人多高的位置,瓦韦属的蕨类占尽风头。最常见的是鳞果星蕨(Lepisorus buergerianus),从2米多高的位置到十米半空都能见到它的身影;其次是表面星蕨(L. superficialis)、显脉星蕨(L. zippelii)和大瓦韦(L. macrosphaerus),它们在树干上分散排列,惹人注目。小型的瓦韦也不甘示弱,尖嘴蕨(L. mucronatus)和狭叶瓦韦(L. angustus)都是这一层次的常客。

鳞果星蕨 (丁乾坤 摄)

表面星蕨 (丁乾坤 摄)

大瓦韦 (丁乾坤 摄)

在墨脱县城我们下榻的宾馆门口的两棵树上,就同时生长着尖嘴蕨和狭叶瓦韦。

尖嘴蕨 (黄晨亮 摄)

狭叶瓦韦 (黄晨亮 摄)

更加粗壮的根状茎在这一高度也很常见,这些根状茎属于棱脉蕨属(Goniophlebium)的水龙骨类植物。

友水龙骨(Goniophlebium amoenum,丁乾坤 摄)

几米到十几米高的地方,就是修蕨属中的节肢蕨类(修蕨属 Selliguea)的天下了。修蕨属中的假瘤蕨类和节肢蕨类多样性十分丰富,在三米左右高度最常见的还是单叶的大果假瘤蕨(S. griffithiana),更高处则生长着更多种类的羽状复叶的节肢蕨属植物、琉璃节肢蕨(S. himalayensis)和单行节肢蕨(S. capitellata)在树干中段上探头探脑。比它们更高的地方生长着很多我们也无法与已知的节肢蕨物种相匹配的物种,其中不乏一些非常有特色的种类,它们是不是新物种,有几个种,还有待进一步探究。


在高枝剪探索范围之外的树冠层,生长着棕鳞瓦韦(Lepisorus scolopendrium)和尖齿拟水龙骨(Goniophlebium argutum),由于背光,仰视视角下我们很难发现它们的痕迹,只能从落叶堆中偶然出现的几片带着孢子囊群的叶片中知道它们的存在。我们还发现了一株巨大无比的马尾杉属(Phlegmariurus)植物,它因为树干上的土壤和苔藓承受不住它巨大的重量而从树冠层跌落地下,张宪春老师估计此前它至少在树上生长了十年之久。

采集附生植物 (丁乾坤 摄)

采集附生植物 (黄尔峰 摄)

大果假瘤蕨 (丁乾坤 摄)

单行节肢蕨 (丁乾坤 摄)

尖齿拟水龙骨的枯叶 (丁乾坤 摄)

附生有石莲姜槲蕨(Drynaria propinqua)和兰科植物的树干 (张宪春 摄)

12月29日,两辆汽车缓缓驶出嘎隆拉山隧道,离开了墨脱地界。与来时的景象完全不同,此时海拔三千多米的地方,已是一片银装素裹。四周所有的山都镀上了一层银色,放眼望去是一片洁净。在这样登高壮观天地间的场面下,队员有感而发,以“疑是天仙披鹤氅,须臾舞落万星尘”为本次考察作结。

考察队在嘎隆拉隧道口处合影 (扎西次旦 摄)

这次考察,我们共采集了蕨类和石松类植物标本500余号,近2000份,包含了300多种不同的石松类和蕨类植物。其中不乏西藏新记录和疑似新的物种。当然,这还远远不是墨脱蕨类植物的全部。由于季节限制,3000米以上的地方的蕨类植物基本上都处于枯死或休眠的状态,还待夏秋时节的再次回访,才能一窥这里蕨类植物多样性的全貌。

墨脱-察隅,海拔3400米 (张宪春 摄)

在墨脱前前后后的20天里,热情好客、乐于助人的门巴族和珞巴族同胞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特别是风格先生,他的门巴名是白玛次仁,年轻时从部队转业后当上了护林员,曾协助中科院植物所和昆明植物所的专家进行墨脱野外考察,如今仍老当益壮带领我们翻山过水。

本次调查获得了国家植物标本资源库精准采集项目的资助,也感谢青藏高原二次科考植被与灌丛项目对藏南蕨类考察的支持,特别感谢藏族同胞达娃和扎西师傅除了保证用车安全还协助采集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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