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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歌|刘年(散文或者小说)

「唱,曲:老董;     歌词(见本文第7节):刘年」


船歌

刘年

1

兴亡事,恨与痴,轻轻一曲渔歌子 。

落花盟,流水约,烟蓑雨笠归去也 。

 ——《船歌》。

2

六十八岁了,头发白完了,我索性剃了个光头。

背驼得厉害,他们说像一只虾。

已经退休了,不愿在家里待,能感受到儿孙们的嫌弃。学过几天广场舞,受不了那些音乐,也打过麻将,觉得牌友们脸上笑呵呵、内心里互相欺骗和陷害的感觉很恶心。骑摩托还行,只能骑短途,超过三小时,腰椎、颈椎、肩轴都受不了。

那天去栖凤湖看日出,一眼就认出了老李的船,那是酉水上唯一没安马达的篷子船。划桨的老太逆水上行,腰弯得幅度很大,像在跟酉水磕头。

有鱼吗?我一招手,她就靠过来了:刚收的,两三斤,杂鱼。

你一个人?我有了不祥的预感:老李呢?

去年死了,就埋在竹根坡上,人上了年纪,对死已经不忌讳了,她指了指太阳升起来的地方,说得很轻松。老李就像电影《海上钢琴师》里的钢琴师一样,觉得岸上是非多,只愿在待在船里,只在要剃头时才肯上岸,最多个把小时又会回到船上。那个在水上生活了七十九年的男人,终于离开了水,我有些伤感,还好,埋他的地方可以俯视酉水。

你一个人在河里,吃得消吗?

儿子叫上岸,我舍不得老李的船,船上岸一放,就会烂。

卖不卖?

卖啊,你买?

好多钱?

六七千吧。船上的东西都给你。卡子都是新的。

给你七千,被子、毛巾、碗筷你拿走。

这三斤鱼归我。

4

早就想买船了。小时候,父亲教我扎的纸船,就带着篷子。村里的小朋友都不会折,这让我很有成就感,跑到小沟里放,小幺妹还跑过来看,还要我帮她扎。船里还放几颗小石子,代表父母和两个姐姐。那时起,我就希望自己有一条真正的篷子船。这个梦想不很强烈,但一直伴随着我的人生。对于一个忍辱负重懂得牺牲的传统男人来说,这种不正经的梦想,只是可有可无的奢侈品。儿时,希望那条船把一家人都装起,一生一世不分离;中年,希望带着最喜欢的女人;如今,只想一个人、一条船,应付那一江水。

5

将几块腐朽的舱板换了,架了一根桅杆。

于是,我的船挂上了整条酉水唯一的帆。

船舱里,每一寸地方都利用起来了:铁锅、铁鼎、煤油灯、手电筒、毛巾、衣柜、炉子、砧板、大米、油盐、辣椒粉、铜壶、茶杯、菜刀、柴刀、钉锤、锯子、塑料桶、塑料盆、塑料瓢、木柴、笛子、音响、书,被子枕头不睡觉的时候,是卷起来的,几乎每一寸地方都利用起来。书多是经书,《易经》《圣经》《诗经》《道德经》《佛教十三经》《吠陀经》,经书耐读,还可以避邪。竹笠、雨衣、卡子、手抛网、抄网、救生轮胎、钓杆、篙、桨、缆绳、锚,这些不怕淋雨的,都放在舱外。很多东西就用的李师傅旧的。陈旧的事物,擦干净,会发出时间特有的暗哑的光芒。

为了安全,操练了几天摇橹、撑篙和张帆。

作为一生守法的人,还主动申请渔业部门检验,办了捕捞证。

长九米二,宽一米八。

以后这十多个平方,就是我的家了。

6

那天小满。黄历上说,宜领证,行船,旅游,求嗣,祈福。

我烧了些香纸,祭了河神。

解缆,竹篙在石头上一点,船便离了岸。

“小心使得万年船”“一帆风顺”“见风使舵”“船到桥头自然直”“行船偏遇打头风”“搬起篙子赶船”“稳坐钓鱼台”“顺水推舟”“水涨船高”“筷子拗不动船”“一篙子打一船人”那些平淡无奇的词句,这时都贴切生动起来。离开了王村镇,离开了公路,江湖辽阔,烟雨苍茫。摇着这种船,很容易就进入了古典诗句营造的意境,如“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千里江山寒色远,芦花深处泊孤舟,笛在月明楼”“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烟销日出不见人,欸乃一声山水绿”“纵然一夜风吹去,只在芦花浅水边”“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

喜欢用篙。篙一头装有锥形的铁尖,像一根长矛。左右撑起来,让你想到古代横槊赋诗后,又在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好汉。水深处,竹篙插不到底,于是开始开始摇橹,橹不需要出水,比桨安静,摇的幅度也不大,一只手就能掌控方向和速度,只不过慢些。于是整条船就像一条深灰色的大鱼,我和橹就是鱼的尾巴,顺着酉水无声地游。

总是丢三落四,我怀疑自己得了老年痴呆症。到了老鹰嘴,才发现忘记了重要的东西。掉头,逆水,但顺风了。张帆,灰色的帆布包满了江风,噗噗直响,又快又省力,只用了来时的一半时间,就到了出发地。

塑料袋还在青草丛中,全是药。

降压药、胃药、感冒药、风湿膏、止痛片……

7

我的归宿,是条小船,水竹的篷子,水杉的橹。

舱里没有信号,有个火炉,有些纸笔,有些书。

船在白鹭歇处,船在烟雨收处,船在月亮出处。

那里芦花无数,那里山重水复,那里无人呼渡。

我是我的朋友,我是我的妻子,我是我的儿子。

我是我的医生,我是我的护士,我是我的道士。

赶了我就可以走,烦了我就可以走,病了我也可以走。

小船也是木屋,小船也是棺材,小船也是坟墓。

——《船歌》。

8

远离了人烟后,我在花椒湾停了船。

拉着船找系缆的地方的时候,我想到了水牛。水牛慢,船也是;水牛让人看着踏实、稳重、信任,船也是;水牛看起来几百斤重,其实很轻,拾起绳头,用四两力气,轻一一牵,就会过来,船也是。

我把船拴在一片青草离离的沙洲上。

饱饱地睡了一觉之后,才起来放卡。这种最简单的单层浮网,我们叫卡子,浮子和坠子,将网在水里拉成了一堵高两米、长二百米的墙,想钻而又钻不过的鱼,腮会挂住网丝,退不出来。半小时就放完了,靠岸,上岸,用手抛网在浅水处打鱼,举目张纲,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完全打开。撒了六七网,都是水花、水草和石头,一条鱼也没见,就放弃了。傍晚,在放卡处,扔了几块石头,希望有惊慌的鱼撞到卡网里。然后,开始收,一边摇船,一边提卡。船上的事,没有别的巧,只要耐烦。卡网上会有水草杂物,需全部剔除,下次才好用,卡网提不动了,不能用蛮力,一副新网三十多块钱,需下水,把牵绊处解开。卡收到二十米处,看到了第一条鲫鱼,摘下,放进塑料盆里,鲫鱼吃草,所以样子圆润。过两米,又得一条翘嘴鱼,翘嘴鱼肉草都吃,所以样子很凶。两百米收完,一共得了两条鲫鱼和五条翘嘴鱼,整整齐齐地摆在绿色的塑料盆里,像酉水赐的银两一样,银光闪闪,让人喜欢不尽。

就在船头生火,铁鼎把米饭煮上,这边剖鱼,刮姜,切葱。然后,又放卡,等着明天早上收。放完了,饭也差不多了,就开始做鱼。鲜鱼煮着吃,能见本味。微腥,微咸,连鱼骨都慢慢地嚼着吃了。

膝盖有点酸胀。

看来明天要下雨了。

9

雨是后半夜来的,打在篷子上叭叭响。

以至于将一个很好的梦打断了。

想起了蒋捷的那首《虞美人·听雨》:“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默默地念“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舱前点滴到天明”,我在小船中,却听出了僧庐的感觉。打开音响,最近喜欢听俄罗斯的那几个老头,柴可夫斯基《第六交响曲》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三钢琴协奏曲》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五交响曲》。我觉得俄罗斯大地上那种连绵起伏的悲伤,适合这条连绵起伏的河流。

船像摇篮一样,轻柔地、有规律地左右摇着。

拍在岸上的浪,也是轻柔的、有规律的。

很容易就睡着了,不过那个梦,再也接不上了。

10

河流比人世简单多了,难怪老李在水上待了七十多年不愿上岸。

两三年功夫,我就完全懂得了酉水。

我知道哪个潭水深,哪个湾鱼多,什么季节什么鱼会在什么地方。几乎每天都能打到两斤鱼,最多能打八斤,也不多要了。对江河索取要有度,这是渔民的祖训。吃不了的,就晒干,拿到场上去卖,换点油盐蔬菜。一开始,还钓鱼,后来不钓了,不喜欢穿钩取钩的痛感。我捕到的最大的鱼是条九斤的红尾鲤鱼。秋冬两季,我把船停在葫芦溪多一些,那一带的芦花非常好看。春天,停在青鱼潭多一些,那里视野好,既有高山瀑布,也有各色的杜鹃花。春鱼产籽,捕鱼要特别节制。

不知不觉,到了谷花飘香的时候。这是捕鱼的最佳季节,我把船撑到了铁匠溪附近,找了处满是青葙子的沙滩,停篙,系缆,找柴,生火,淘米。

炉子里的火,不时发发出呵呵呵的笑声。

柴火笑,客人到——莫非有人会来找我?

11

一顶破斗笠,遮住白头发,我自无名也无号,不是姜子牙 。

竹篾小篷船,泊在青鱼潭,不等文王三千兵,只等谷花汛 。

  ——《船歌》

       12

       小暑,黄历上说宜搬家,开业,嫁娶,裁衣,修补。

       落日点燃了晚霞之后,又点燃了酉水。

       我在补手抛网,在岸上有人叫我——竟然是老张和老王。

多年没见,头发也白得差不多了。老王肚子有些发福,低调而奢华的名牌,掩盖不住德高望重的气质。老张的脸上,则满是皱纹,写满了黄土高原煤矿挖完之后的贫瘠、潮流和无奈。他们沿河开车找上来的。我用竹篙别住船,叫他们上来。老张提着四瓶汾酒,瓶子难看,却是四十年陈酿。

王老汉说,赶了四千里路,就是来特意来吃你的新鲜鱼的。

那得等等,我道。把船摇铁匠溪与酉水的汇合处收卡。

两个老头还真有口福,收到了一条鳊鱼,一条草鱼,七条黄鸭叫(学名黄颡鱼,鱼鳍如刺,钓上来会像鸭子一样叫),加上盆里还养着四条鳜鱼,可以弄锅好汤了。船舱里施展不开手脚,我们把炊具桌子架到了沙滩上,沙滩上开满了红红白白的青葙子,老王以为是鸡冠花。

喝了两瓶酒,说了很多话。主要是说年少轻狂闯荡江湖的往事。免不了点一些死去的人的名字。人生差不多进入了审判阶段,你会发现,老天爷对人的看法与我们有很多不同。一些以为会早死的坏人,活得挺好。一些以为会活得很长的朋友,却已去世多年。都觉得有的朋友得及早去看看了。我提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说你们把事情做完,跟我来玩。我们顺江而下,经过乌宿、沅陵、桃源,去洞庭湖盘桓数日,然后出长江、过南京、下扬州,沿大运河北上,我先说地名,然后说沿途的友人,一路看水,一路看人,一路喝酒。有时说漏了,他们会补充,三人声音都大起来,似乎明天就要启程一样。其实凤滩电站就过不去了,马上又是五强溪电站,我没有说。诱饵不香,鱼就不会再来,都已经到了聚一次少一次的年纪了。

八九成醉后,我送他们到车上睡,自己回船来。多年没喝这么多酒了,身体受不了,吐又吐不出,吃了胃药,慢慢地才消停下来。睡不着,在船头歇凉。天上有很多星星,水上有很多萤火虫,老眼昏花,有些分不清。只觉得,有的萤火虫,往高处飞,飞着飞着,就成了星星。有的星星动了,落下来,又成了萤火虫。有只萤火虫因为太低,而分蘖成两只……也就是看星星的时候,我小便失禁了。我没有告诉他们。

他们早上就要走。我让他们一个人提了点干鱼。

他们沿河岸而上,往王村的方向上高速。

我也往王村方向逆流而上,升起了帆不算,还奋力划起了桨。

他们的车走了七八公里,转过山不见了。

我的船才走了一公里多一点。

13

我是世间摆渡人,渡过白鹭渡白云;渡过此岸是彼岸,渡过芦花是边城。

我是世间摆渡人,渡过风雨渡人生轻狂少年过渡去,回来已是白头人 。

 ——《船歌》

14

洪水把卡子冲到芦苇丛里,挂得稀烂,得买副新的。

去王村赶场。卖鱼,剃头,买菜,买药,买卡子。

回到码头,下船。岸上有人问,船老板,我孙女喜欢你的船,想租一个小时,去拍拍照片,可不可以?可以。多少钱?五十块。三十,行不行?行。收了太阳伞,我认出她来,小学的同学。我早知道,有生之年,会相遇的,没想到这个时候才遇到,而且是在这种场面。

不知别人怎么样,小学四年级我就知道爱了,只是不敢说。那时候,谈恋爱是大逆不道的事。男女同学说说话,都会受到同学的耻笑。每天等不及去学校,就是为了看她。她来,就激动、愉悦,她走,就失落、盼望。她平时很忧郁,但对我总是微笑。后来,我考了重点中学,就再也没见过她了。后来的后来,就只认拼命地读书、讨生活,问过她的下落,但从没去找过,在一个忍辱负重、懂得牺牲的传统男人面前,爱情是一种可有可无的奢侈品。

几十年后,发现那段感情不仅真,不仅美,而且还深,随着岁月的冲刷,似乎还以加深。尤其是听着当年的老歌,细节会一一重现。她经常找借墨水,第二天就还,借三滴还还四滴。她肯定是喜欢我的,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为我作证,说班长主动找碴,我才动手的。几十年后,听一个同学说,她在广东打工,路过我们厂的时候,还下车找过我,不过没找到。一个人闯荡天涯的时候,想起这些错过,时常泪流满面。不过依然没有去找,连问都没问了,对人情看得越来越透,知道记忆会美化一个人,知道现实中的她,多半是广场舞大妈或者麻将馆老太,找到的时候,往往也就是美梦破碎的时候。

果然,秀气、淳朴和忧郁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浮肿、松驰和老练,揉过的牛皮纸一样的皱纹,厚厚的粉也掩盖不了。有惊喜,有热情,也有敷衍。回忆了一些往事。我记得的,她不记得,她记得的,我又想不起。当年斯文的声音,变得嘶哑了。和所有上了年纪的女人一样,也很懂得保护自己,也很懂得保护别人。倒是她的孙女,完全就是她儿时的样子,穿着绿色的公主裙,安安静静地看着外面的水。她和孙女并排坐在船头,如同荒废的古丈水泥厂和繁华的王村并排立在酉水两岸,那是一面活生生的触目惊心的时钟,时间的无情和残酷,尽收眼底。

说了些家常,彼此顺着彼此的话讲。

无非是彼此的健康、儿女的工作、孙女的成绩。

我始终没有说曾经的暗恋。

上了年纪,我已经懂得了,要留几样事物带进坟墓殉葬的。

靠岸,我先下去,双手撑住船头,叫她们小心下船。

她给我一百块,我不收。她丢在船里,牵着孙女就上了码头。

没有去追,反正她还欠着我的墨水。

15

艳阳天,艳阳落,芦花如雪枫如火,我歌我来和 。

艳阳天,艳阳落,想你如雪也如火,我船不渡我 。

——《船歌》。

16

吃完年夜饭就看电视,电视实在看不下去,就出来了。

上船,解缆,把船摇到酉水中间,停下来。

新的一年到了,鞭炮齐响开始抢年,王村和河西两镇,像遭到了一场地毯式的轰炸,地动山摇。各种烟花旋转、呼啸、吐珠、爆炸、绽放,天空变成了花海,璀璨辉煌,争奇斗艳。有种礼花特别大,响了好一阵,才打开,一打开了,孔雀开屏一样,半个天空都是,谢得也非常慢,照得酉水如白昼一般。岸边,孩子们在欢呼雀跃,大人们满面笑容,纷纷拍照录影发朋友圈。

可能江风太冷吧,在烟花最壮丽的酉水中央,我却感觉到了彻骨的凄凉。 

江面很快被刺鼻的硝烟笼罩了,张帆,顺流而下,转了两个弯,凌晨一点了,才彻底地安静下来。停下船,发现又忘记了一件事——给孙子买的礼物,没有给他。那是一束烟花棒。小时候很爱玩,点燃后飞跑挥舞,仿佛是自己发出的光彩一样兴奋。绚丽夺目的线条,因为视觉残留的原因,在夜里拖得很长很长,从天坪这头,拖到天坪那头。

抽出一根点燃。火花四溅。

不挥舞,只是看。

将燃尽时,取一支放在开花处,再点燃。

一支点一支,想起了年轻的时候,失恋了,就是像这样抽烟的。

那时,一晚能抽三包烟。

我突然发现水里,有个形象模糊的老人。

也在玩烟花。

17

我经常在船舱里看经书,也看女人们洗澡。

欣赏她们的身体美。

只是单纯地欣赏那种健康、美好、充满生命力的美。

心不会像年轻时那么澎湃了。

有时候还想,有人喊救命就好。

我会把船划过去。如果能救上一个人上来。

毫无意义的活,就有了意义。

18

真救过一个人。当时在收虾。

酒糟拌米糠,或者蚌壳肉沫,涂在树枝上,放进浅水。第二天,提上来往盆里一抖,活蹦乱跳的总有些河虾。然后又涂上饵料放回去。二十束树枝,可以收小半盆。

桥上有个三十来岁的女子,穿着米黄大衣。开始以为是看风景的,半小时没离开,就以为是等人的。没想到她会自杀。秋天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这又是秋季中最好的几天,雨过天晴,阳光鲜艳,马上又要过中秋节了。在这个适合等人的好日子,她偏偏就从四十多米的桥上跳下来了。在空中开成了一朵黄花,后又在水中开成了一朵白花。

扔掉树枝,紧划几桨,船就过去了。

递给她船篙,不接。扔给她轮胎,也不接。只得下水,一手箍着她的腰,划到船边,往船上推。年轻的肉体,饱满、健康而有弹性,充满了力量,与我的虚弱、干瘪、扭曲,形成鲜明的对比。一推,我整个人就会没进水里,她不上。又推,我整个人又没进水里,她还是不上。

想开口训她,水灌了进来。

秋水有股冰冷的鱼腥味。

她双脚一蹬,踩在我肩上。

也不知道,最后她上了没。

19

多年后,想来只有你,

才向码头卖鱼者,又向满江风和雨,打听我消息。

——《船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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