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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逸事-梦里水乡

生长于南方的人,对于水的印象和依恋,就像北国的人,对于雪色眷恋一样深刻而幽邃。陪伴我成长的家门口的一弯清虹,是我难以割舍的思念。她承载了我多少的忧愁和欢乐,大家总是唤她作峒河。

峒河,顾名思义就是从山洞里流出来的河流。她自大龙洞和小龙洞两地的半壁山崖处的溶洞一泻而下,在湘西群山高峡中蜿蜒曲转,一路兜兜转转、急急缓缓,经过村庄和石桥,轻盈的流向远方。不知她这轻盈一去是否会带有一丝的思念,就像我思念她一样。

我家临河而居,离水岸只有约四米左右。河宽二十余米,对岸山崖垂直耸立。满壁的灌、乔树木匆匆郁郁、四季常青。有松树、杉树、柏树、楠树……。从春天到秋天对岸山崖总是会歇满了归来的白鹤,在树梢上嬉闹、打盹,不时飞入崖脚水岸边一步一步的寻找着河里游曳的鱼儿。每到夜晚来临的时候,吃过晚饭,便坐在门口吹着晚风,看夕阳西下,数着对岸树上白鹤,看它是否还跟去年一样。

夏天的雨水总是那么充沛,记得有一次雨后天晴,河水上涨了不少,原本清澈见地的碧波变得浑浊而狂肆。洪水虽然凶猛,可它却压不住我们出生牛犊不怕虎的气魄。我邀上帆、臣、和耀一起去会当击水冲浪漂流。门口河潭的潭头原本有两块巨石,以前是建国后修河道时候炸掉山崖时落下的,从此便一直鼎立在着河潭潭头,就像一位船长一样伫立在船头。平时河水清澈的时候,它是我们在潭水里畅游得精疲力尽时憩息的小岛。而现在洪水没过它们,只剩洪水没过后留下高高涌起和翻滚旋转的波涛。看着这些凶波猛浪,我们都满是雀跃欢喜,都迫不及待地要去披荆斩浪。就像毛主席说的“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我们把这凶波猛浪当作了无穷的欢乐,享受着和它们搏斗征服的快感。那年,我们应是十二三岁,大家虽然“艺高人胆大”,可脱了衣裤后站在浑浊的水边时,却有有一些紧张和害怕。最后还是我卯起来劲站了出来,冒头打头阵,当了个开路先锋。


我向着深水走去,水没过肚脐的时候,人已是勉强能站得稳。我先是用手沾了沾水,拍着手臂和胸口,嘴里说着“拍拍,伢儿洗澡莫错嘿”据说这样身体不会抽筋,也不会被水里的东西吓到;接着两手一搓,手臂伸直,两腿微曲一蹬,整个人便窜入了洪流之中,顺着急浪一上一下就像坐过山车一样漂着往下走了。此时心跳怦怦的随着猛浪一上一下的荡着,有一些许兴奋,有些许紧张。我下水不到十秒时间,帆也跟着我后面窜入水中,耀和臣也依次接着入水。眼看着离巨石的位置越来越近,便蹬着两腿调整方向避开它,向左面游去。游了两下,离它游一定的距离且也还没游出水浪中心时,便停了下来,悠悠的享受着这漂浪的快感,心里甚是愉悦。正享受着,一声只有我能“听”得出来的闷声从水里传来,我右腿撞上了石头,一阵刺痛从水中脚下蹿到水面,我面目狰狞了一下,转眼一咬牙硬是把这疼痛给憋回了水底。我一声不吭,还装作若无其事的享受这漂浪的快乐,生怕大家知道我不小心撞着石头了,这该是多么的丢人现眼啊!

一路漂到渡船口水势平缓地方,慢慢的游向河岸。帆、耀、臣也跟着游上岸,心想只有我一人撞上石头,今天太没面子了,怎么也得忍着别让他们发现。可一上岸才发现右腿已经是大面积红肿,品相有点过于悲惨了,看来是瞒不下失足的真相了。等帆他们都上岸后我便开口说道。

“刚才没估计好位置,脚撞了一下石头,现在走路都带痛了”。

“靠,你撞到石头也不说一声,害我跟在你后面也撞到石头了”我话音一落,帆就开口嚷了。接着耀和臣也都埋怨着我没跟他们报告石头的位置,害得他们也都撞上了石头。

“那我给你们起头打头阵,不能让我一个人撞石头吧!不是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如果我跟你们说了的话,那不就是我自己一个撞石头,不就亏死了哈。那帆和耀不也是一样忍着说啊!现在大家都撞上石头这下公平了”我理直气壮且颇为得意的说到。

“成了!以后再也不要你带头了,你也太要不得了”臣满脸藐视的说。

现在每每回想起来当时的情景,总是会忍不住想笑。到现在心里都还是有昨天的那一份得意。不知道下次再去击水漂浪帆他们还敢不敢再让我来打头阵作开路先锋了。

夏季的骄阳总是那么的热烈,没有几天的功夫便把浑浊的洪水晒得重新清明如静、碧波盈盈。


夜幕降临,凉风习习,吹掉了白日里的酷暑难当的疲倦。河面此时变成了我们畅游的乐场,我们在这乐场里尽情游戏,农村里的孩子在夜里头总是要玩得欢一些,我们游泳、潜水、打水仗、争抢仍入水中的白石子。当月儿倒影在水波了的时候我们方才不舍的上岸。

除了游戏玩耍,我们还会时常在夜里作业。农村的经济条件大都一样偏于贫穷,父母们也没有过多的余钱来给我们当零花钱。而贪玩、贪吃却是每个孩子纯真的天性,奈何父母给不了太多。也许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的缘故,我们便学会自己去想办法来争取零花钱。那是我们也就十一二岁,没有办法像大人一样在河里拦网捕鱼。只能是在晚上螃蟹都出来觅食的时候拿着手电筒和水桶去捉取它们。然后等到赶场的时候买了换钱,记得那是收螃蟹的价格是五角钱一斤。

月光泻入河面,倒映着满天的繁星和圆月。我们三五孩童,说说笑笑的行走在水里,右手拿着手电筒往前方照看,时而往右扫扫,时而往左扫扫;左手拎着水桶,水桶漂浮在清澈见底的水面上;眼睛专注的看着电光照射的水底,地头弯腰仔细的搜寻着螃蟹的身影。两只泡在水里的脚逆流而上的慢慢抬步前行,生怕动作太大而把如镜的水面弄得波光粼粼,影响了寻宝的视线。

“这里有一只螃蟹!”我唤道。

只见一只颜色微红,有半掌大的螃蟹正从一块石头底下爬出,钻入浅绿色的蓝丝里再蹿上石面上,霸道横行的跑向深水区域。看到我的手电光照射着它,它便爬得更快了,感觉都要飞起来似的。我说时迟那时快,估计了它逃窜的方向和路线,右手手电迅速换到左手,便俯下身去,伸着右手抓将下去。河水没上胸膛,手在水里只能凭着先前预判的位置抓着。拇指和其余四指分开,分别别住它的两排蟹腿,使劲把它那两把孔武有力的大钳子往中间挤压,接着瞬间把它拎出水面扔进水桶里,任他在桶里竖着钳子打着转,此时它已然成为了我的囊中物。

安静的夜空不时传来“即贵”(学名鹰鹃)的声音,幽静而声远。河滩上阵阵涛声现在是更显得安静,水里三五盏灯光专注的在水面游曳。月落西山,星辰也变的暗淡了。一夜的劳作,我们各自都抓到了四五斤螃蟹。等后天赶场可以换得两三块钱,这对于我们都是一份不菲的收入,我们可以用它来卖自己心仪已久的玩具和零食。

记得有一天天蒙蒙亮,正是镇上赶场。我们约好了四点多钟在粮站等车去镇上把前几天抓的螃蟹去卖,我们四人都在背着自己的螃蟹在粮站回合了。可就是没见耀,便商量着一起去他家找找他。

“这里有一只,桌子地下有两只……”一道他家门口就听到耀的声音。甚是觉得奇怪,匆忙进屋。只见耀左手拎着蛇皮袋子,猫着腰在地上追着螃蟹。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昨晚上一袋子的螃蟹都从蛇皮袋子里逃了出来。现在是四散逃开,满屋都是,有在火炕里的、有爬进卧室里的、有钻进墙缝墙角里的、桌下、柜子下都有螃蟹的身影。我们几个先是哈哈大笑,接着一起猫着腰帮耀缉拿越狱逃犯。我忙活了有半个小时,该找的地方也都找遍了,也只缉拿到二十几只螃蟹。其余的大部队也不知道藏匿到什么地方去了。

“哦霍!现在只有等到他们饿死渴死发臭的时候再慢慢的嗅着臭味去清理尸体咯!”我一副幸灾乐祸的说道。那天只有我们四个拿着螃蟹去镇上,耀决定把它那二十几只逃犯就地处罚,剥了背壳当早饭菜来解气。

也不知道后面几天耀是怎么清理那些越狱的螃蟹,它们是都逃离了屋子,还是臭在了家里。


风轻轻的吹,扬起堤岸边柳叶,吹起了柔波上的涟漪;黑色蜻蜓在渡船口斑驳的船尾的摇橹上轻转停歇。儿时乐园带给我们的不只是欢乐还有诸多的思念和挂怀,而今离你远去的我总是会莫名思念涌上心头。总是期待着每一次归家时再见你的时刻,那时我将静静的坐在满是鹅卵石的河滩上,扔几颗石子,看着那水花四溅。

时光总是太匆匆,昨日孩童都已长成少年,只是你我都零落在海角天涯。不知你们是否也如我一般甚是怀念,怀念那儿时的乐园、梦里的水乡。下次归乡,我们再去河里夜捉螃蟹,这一次我们不拿去场上换卖,就在河边赏着月色、吹着晚风,辣椒炒螃蟹再酌点小酒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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