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市东城区灯市口西街丰富胡同19号,坐落着安详的丹柿小院,走进庭院,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老舍夫人胡絜青书写的福字。第一次拜访丹柿小院时,正巧赶上管理员在屏风处,她热情地为我讲解将用手掌向上放着“福”字下方,寓意托福。
屏风的后面,是老舍夫妇心爱的丹柿小院,他们曾在院中养了300盆花,100多个品种。径直走过庭院,就来到了老舍的书房,书桌上的日历定格在1966年8月24日,那一天,老舍自沉太平湖。
在东师图书馆,我第一次读到老舍的幽默散文,那里没有《四世同堂》、《驼骆祥子》的庄重感,而是生活中幽默风趣的先生,这让我想起老舍书房里的扑克牌,亦庄亦谐,人民艺术家老舍最喜欢打牌,十分可爱。每每读到老舍的文字,我时常惋惜老舍的诀别,心生困惑,那是怎样的环境,让老舍勇敢的、绝望的、走向寂静的湖水。
这几日重新读了一遍《骆驼祥子》,我在小说的结尾,被一段文字直击内心深处,在老舍1936年的文字中,我仿佛看到了30年后的那天夜里,他走向太平湖的情境:
在这热闹的时节,祥子独自低着头在德胜门城根慢慢的走。走到积水潭,他四下看了看。没有人,他慢慢的,轻手蹑脚的往湖边上去。走到湖边,找了棵老树,背倚着树干,站了一会儿。听着四处并没有人声,他轻轻地坐下。苇叶微动,或一只忽然叫了一声,使他急忙立起来,头上见了汗。他听,他看,四下里并没有动静,他又慢慢的坐下。这么好几次,他开始看惯了苇叶的微动,听惯了鸟鸣,决定不再惊慌。
呆呆的看着湖外的水沟里,一些小鱼,眼睛亮得像些小珠,忽聚忽散,忽来忽去;有时候头顶着一片嫩萍,有时候口中吐出一些泡沫。靠沟边,一些已长出腿的蝌蚪,直着身儿,摆动那黑而大的头。水忽然流得快一些,把小鱼与蝌蚪都冲走。尾巴歪歪着顺流而下,可是随着水也又来了一群,挣扎着想要停住。一个水蝎极快的跑过去。水流渐渐的稳定,小鱼又结成了队,张开小口去啃一个浮着的绿叶,或一段小草。稍大些的鱼藏在深处,偶尔一露背儿,忙着转身下去,给水面留下个旋涡与一些碎纹。翠鸟像箭似的由水面上擦过去,小鱼大鱼都不见了,水上只剩下浮萍。祥子呆呆看着这些,似乎看见,又似乎没看见,无心中的拾起块小石,投在水里,溅起些水花,击散了许多浮萍,他猛的一惊,吓得又要立起来。
这段文字描写祥子卖了阮明后,独自对着静静地湖水的情境。他不敢抬头,仿佛有个鬼影老追随着他。在天桥倒在血迹中的阮明,在祥子心中活着,在他腰间的一些钞票中活着。此时的“祥子”戏剧般的成为迫害老舍的刽子手。老舍早已写出了自己走向湖面的图景,告别世人,同样的,他写出了自己将永远睡在迫害他的人们心中。
这也许就是文艺者的先知。
老舍睡在每一个人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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