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张明扬
如果韦小宝是个网游爱好者的话，他还能纵横于江湖与庙堂之间么？
韦小宝当然没打过网游，也没有受过什么正规教育，但他其实是一个挺有历史素养的顽童。
韦小宝第一次在扬州碰见江湖豪侠茅十八，便在其危难之时身体力行他从古代英雄故事中学来的江湖义气（“义气”也算一种传统文化吧），从此与茅十八结成忘年交，因缘际会的直接改变了他出身底层的命运。
更让茅十八想不到的是，这个顽童不仅讲义气，还对大明朝开国史滚瓜烂熟，连沐王府的历史底细都可以讲出许多精彩段子。
能忽悠住茅十八这个大老粗也就罢了，韦小宝能在皇宫迅速和康熙成为密友，自然有共同爱好打架摔跤的缘故，但韦小宝如果知识面太贫乏，也很难和著名的学霸康熙说到一块去。虽然误说作“鸟生鱼汤”，韦小宝甚至可以用“尧舜禹汤”这么高段位的奉承话来拍康熙马屁。
韦小宝的历史知识基本都是来自说书先生。他从小就开始听《三国演义》、《水浒传》和《大明英烈传》这些说书评话，而这些历史知识竟然也足以支撑他让他发迹于宫廷与江湖。
所谓传统文化，如果撇除精英思维的话，总是和每个时代最流行的表现形式相结合。这个时代，最流行的表现形式是网游，是《王者荣耀》，而在韦小宝那个时代，这个表现形式就是说书和戏曲。对于那个时代普通中国人的知识结构而言，说书和戏曲的重要性甚至要大于儒家经典。
不仅是韦小宝，即使对于1980年以前出身的中国人而言，广播中的评书可能都是儿时的重要记忆，三国说岳说唐薛丁山征西杨家将至今还是很多人谈论历史想象历史的重要思想资源。
在旧时代，说书和戏曲这些所谓俗文化的代表，在传播传统文化与中国人历史记忆的同时，可能也会在那个时代被质疑。但时过境迁，说书和戏曲慢慢也成为了传统文化的一部分。
每一代人都有每一代人的流行，游戏可能就是这个时代的说唐杨家将，可以成为对传统文化与现代生活的“新触点”。
首先，我们需要搞清楚的是，什么是传统文化？在某种程度上，传统文化可以是真实历史，但有超越历史，很多传统文化恰恰建立在对“真实历史”的改编与演绎之上，然后甚至成为了超越“真实历史”的传统经典。
如之前所说，很多人的青少年时代是伴随着《三国演义》《说岳》《杨家将》长大的，这些书自然是“传统文化”，但绝对不是什么历史书。《三国志》是正史，《三国演义》是小说，但对于普通中国人的历史记忆与价值观塑造而言，《三国演义》的地位要远远高于《三国志》。话说白了，有几个中国人没以某种方式接触过《三国演义》（小说、电视剧、听评书）呢，但通读过《三国志》的中国人比率可能在千分之一以下吧。
你能因为《三国演义》与真实历史有出入，就不承认他是传统文化，不承认他是时代经典？
▲资料图：电视剧《三国演义》剧照
在历史教育，乃至更大范畴的传统文化教育中，真实历史的学习固然很重要，但对于一个共同的民族心理与统一价值观而言，每个时代的流行文化，特别是经过时间沉淀之后形成的时代经典，也是作为文化意义上“中国人”所必不可少的。韦小宝很可能是通过《三国演义》中那些虚构故事去了解到“义气”这个传统文化价值观，而我们的青少年难道就不能通过《王者荣耀》去集体塑造属于他们这个时代的统一价值观，很大程度上，我相信也会契合于某种传统文化价值观。
对于一个文化意义上的合格中国人而言，你可以没看过《大唐西域记》，不了解真实的唐玄奘，但我们无法想象的是，他完全不熟悉《西游记》中那个被虚构的唐僧。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在中国人的思想资源中，“唐僧”比真实的“唐玄奘”更为重要。
▲资料图：电视剧中的唐玄奘
第二，传统文化，总是和各个个时代最流行的表达方式相结合，才能发扬光大。正如腾讯集团副总裁、腾讯影业首席执行官程武在8月18日的《王者荣耀》文创共生行业发布会所说，泛娱乐是传统文化在这个时代的表达方式，随着泛娱乐探索和布局的推进，传统文化将获得更加立体的演绎空间和更多可能。
在元末明初，话本小说是传统文化跟最流行的表达方式。可以武断地说，看过《三国演义》自然大多数没看过《三国志》，但但凡会去看《三国志》的人之中，绝大多数人的最初兴趣来自《三国演义》。没有《三国演义》的启蒙与兴趣的开发，谁会去看《三国志》呢？
“游戏，这种互联网催生的文化演绎形态，正在让传统文化前所未有地鲜活起来”，程武先生在日前的发布会上表示，在腾讯泛娱乐战略之下，希望《王者荣耀》成为连接传统文化与现代生活的新“触点”。
按照程武的说法，游戏中80%以上的英雄角色，都基于典型的传统文化形象设定，角色台词也大量引用了古诗词和京剧唱词。
往深里想的话，游戏难道不能成为孩子“进阶”传统历史文化的一个“兴趣索引”么？前些年国内出版市场大为流行的“日本战国热”，最初起源完全就是基于八零后玩的光荣公司出的日本战国历史游戏。这不就是电影《一代宗师》里所说的，“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么？
很多人的童年都有过类似的经历，以《西游记》为例，很多人都是先看动画片和小人书，然后过渡到电视剧，最后才是小说。如果上来就是小说，我想《西游记》的经典地位可能在我们这一代已然岌岌可危。传统文化，不能永远弱势的处于“被保护”的状态。传统文化要真正变得有生命力，必须要真正融入到生活的场景中，特别是流行场景中。
以人类的好奇心特别是青少年的好奇心而言，如果有了正确的引导，《王者荣耀》所基于的中国传统文化背景更可能激发青少年的求知欲望，“游戏中的李白是这样的，那么，我还想知道，历史上的李白还有什么故事？”游戏在5月份推出人物“东皇太一”，带动这位比较冷门的楚辞中提到的神话人物百度指数提升30余倍，数次登上新浪热搜，掀起玩家了解屈原和楚辞的热潮。
就这一点，《王者荣耀》已经做出了一些有趣的探索。微信公号“王者荣耀”今年2月推出了《王者为你读诗》的音频栏目，该栏目会请游戏角色的声优来朗诵角色相关的诗词；官方还与玩家团队一起制作了“煮酒论王者”这一栏目，旨在以游戏为介质普及游戏英雄的历史事迹；而最具历史感的是，官方已经把英雄背景故事《历史上的TA》这个功能加入到游戏中，让玩家能看到英雄人物历史背景的原故事。
▲资料图：王者荣耀里面的曹操
第三，但凡是文化大国，都会源源不断的形成自己新的文化经典，不断的升级自身传统文化的内涵与范围。用现在的词来说，可以理解为“IP”。日本固然有茶道剑道这样层面的传统文化，有战国时代精彩纷呈的历史故事，但同样参与“定义”日本文化的是，他近几十年崛起的动漫文化以及周边产业，包括铁臂阿童木、机器猫、樱桃小丸子、圣斗士、柯南、灌篮高手和七龙珠在内的动漫“IP”；美国除了火红了上百年的好莱坞之外，现在又有了超越电影的“漫威家族”，有了《权力的游戏》所构建的神话历史世界；那么多传统文化的英国也其命维新，诞生了哈利波特以及魔法世界。
以上的“IP”，不但有其巨大的经济意义，也成为了英美日文化中的“新经典”，以新的文化形式传递着他们的“传统价值观”。
就这一点而言，《王者荣耀》或许可以成为中国流行文化国际化的一个重要起点，传统文化将获得更加立体的演绎空间和更多可能，越来越多的文创IP可能将诞生。
毕竟，中国文化，不能一直沉溺于西游记红楼梦的对外输出，我们也需要我们的漫威，植根于中国文化的庞大英雄游戏世界或许就是中国的哈利波特魔法世界。
题图为《鹿鼎记》剧照，周星驰饰演韦小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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