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洛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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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汤的营养精华全在汤里。那熬汤的鸡肉还有用吗？
——题记
最近，杭州萧山一位老板不小心火了一把。
故事的梗概是这样的：有个姑娘看到这位老板的公司在招聘，想去应聘，于是先加他微信聊了几句。聊天过程中，姑娘问起公司的薪资待遇，结果老板不乐意了，端起一锅鸡汤就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砸完还不过瘾，又把俩人聊天记录发到了朋友圈。
这下姑娘也不乐意了：好小子，你发朋友圈，老娘就发公众号，怎么地吧！
于是，吃瓜群众们有幸看到了如下对话：
在这段对话中，老板先端出了一锅《十种人拿不到高薪》的鸡汤，后来可能嫌汤不够浓，又加了一锅《这20种人拿不到高薪》。由于截图内容不全，我也不知道这20种可悲可叹的穷人还有哪些比“朝九晚五”和“周末双休”更罪大恶极的奢望，不过老板的意思我能理解：少年你给我听着，你求职的时候，首先要考虑你有多大本事、能给公司创造多大价值，不要总想着谈钱。
平心而论，这话其实挺有道理。
要知道，老板是开公司的，不是做慈善的，如果他对求职者不熟悉，不知道求职者水平高低、能力大小、勤不勤快，肯定不敢贸然答应给高薪。
可是那你直说就好了嘛！只要说一句“我先试用你一段时间，如果你能证明你胜任这个岗位，那底薪是××××元”，求职者自然心里有数。当然，我不排除这世上有眼高手低、好吃懒做的人，但大部分求职者还是明白“公司不养闲人”这个道理的——如果他不能给公司创造价值，那么被辞退几次之后，自然也就没有跟老板谈薪水的底气了。也就是说，就业市场自然会给那些妄图只拿钱不干活的人以深刻教训，又何须麻烦老板亲自端出这么大锅的鸡汤呢？
这锅鸡汤一端，老板的境界反而低了，因为这个举动留给吃瓜群众的印象是：他虽然不做慈善，却要求员工做慈善；他可以跟求职者谈价值，却不允许求职者跟他聊薪水。
拜托！你是招聘者，我是求职者，咱俩不聊薪水聊什么？就全球变暖和碳排放量增加问题广泛深入交换意见？
有些老板做生意很精明，但他好像就是不明白，员工找公司的目的，跟他开公司的目的，都是同一个——“赚钱”。他经常怼员工：“你总想着我能给你多少价值，怎么不想想你能给我创造多少价值”，却不知道这话同样可以被员工拿来怼他：“你总想着我能给你创造多少价值，怎么不想想你能给我多少价值？”
其实，公司是大家的，理解是相互的，努力是都需要的，灌鸡汤也不是不可以的，只是，劈头盖脸地硬灌很容易遭人反感。说实话，光从晒出来的聊天记录看，我们并不能认定这位老板是个自私刻薄的人，他之所以被众网友一致怒怼，也不是因为钱给的少、说话态度差，而恰恰是因为这锅鸡汤上得不对套路、灌得不合时宜。
在这个世界上有四种人：第一种，自己喝鸡汤，也劝别人喝；第二种，自己不喝鸡汤，也不劝别人喝；第三种，自己喝鸡汤，却不劝别人喝；第四种，自己不喝鸡汤，却经常劝别人喝。显而易见的是，最后这种最不招待见。
——自己明明挑肥拣瘦，却跟别人谈艰苦奋斗，自己明明斤斤计较，却跟别人谈无私奉献，这要是招人待见才怪。
我以前就碰到过这样的同事：你给外单位发传真文件，他在一旁说应该亲自送去才显得重视；你跟领导说材料要得太急写不出来，他在一旁说这材料很重要就是加班到天亮也得写完。可是你让他送文件吧，他就说他腿疼；让他写点材料呢，他眼睛又花了。似乎他的职责就是鼓励别人干活。
但这种人其实没啥可怕的，因为大家很容易看清他是个“慷他人之慨”的货色，然后就没人鸟他了。真正具有迷惑性的反而是第一种人：他们自己喝鸡汤、信鸡汤，同时也要求身边的人喝同样的鸡汤、信同样的鸡汤。
这就比较麻烦了。一来，他们很真诚：“这锅鸡汤这么好，你怎么能不爱喝呢？”这让你不忍拒绝。二来，他们很认真：“你必须喝了这锅鸡汤，否则你这人就有问题。”这让你不敢拒绝。然而他们似乎忽略了一个问题：鸡汤这玩意，是有适用人群和适用范围的。
就拿开头的例子来说吧：老板端来的这锅鸡汤，估计有很多老板都喜欢，但它其实是熬给员工的。它的作用是提醒员工：别总想着享乐，要记得多创造价值，这样才对得起自己的职业、对得起自己的人生。
那老板为啥不能用它来提醒员工呢？这是因为，员工自己喝这鸡汤，算是“醍醐灌顶”，被老板硬灌，却成了“被逼服毒”。所以，老板有这闲功夫，还不如自己喝点《这20种老板赚不到大钱》。
然而，这大概是鸡汤没法完全克服的问题：它不是不好，但它太凝练了，凝练到就像一条没有证明过程的几何定理，你虽然知道答案，却不知道它回答的是什么问题。这是没办法的事。毕竟，鸡汤是熬鸡汤的人在自己的知识和阅历的基础上加工提炼成的，然而当它被端到你面前，你多半只看得见一锅浓浓的汤。
你不知道这是汤用什么鸡炖出来的。也许它并不适合你，也许它虽然适合，但由于没有鸡肉，所以你喝不饱。
于是我们发现，现在大凡像点样子的鸡汤文，一般都用某个具体的小故事、小案例作为开头，先鬼扯上一通张三李四王二麻子，最后再引申、演绎、抽象出普遍性的道理（如果把我这篇文也看作鸡汤的话，它也是这样的）。这样做，虽然仍不免有以偏概全、以现象混淆本质的毛病，但它至少既有汤也有肉，因此喝汤的人就比较容易确定这汤适不适合自己。
再说，你加点干货，人家也更容易吃饱，对不对。
从这个角度说，什么“十大准则”“这20种人”之类的“广谱鸡汤”喝起来最麻烦。它们只有汤（总结提炼之后的道理），没有肉，虽然看上去简洁明快、鲜美无比，但也容易让人腻歪、甚至让人恶心。
鉴于此，请允许我斗胆给那些喜欢喝鸡汤的人提个小建议：这世上很少有四海皆准、万世不易的道理，每个道理的“正确性”，都不能脱离它产生的背景、立场、环境和过程。就连牛顿三大定律还有个“宏观低速”的前提，你怎么确定每个希望朝九晚五和周末双休的人都必然拿不到高薪呢？
对这种鸡汤，还是别太当真比较好。
另外也给那些喜欢熬鸡汤的人提个小建议：让别人喝鸡汤的时候，最好顺便放点鸡肉，一来告诉人家这汤的原料，好让人喝着放心；二来也整点实惠的，好让人看到你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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