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2.12 周二
有资本享受，
是一件靠谱的事儿
苏小旗·颠倒众生工作室
上周某天晚上，糖小姐躺在我的怀里，她对我说：“妈妈，我想爸爸了。”
彼时已经关了灯，四周一片黑静，我们的两只猫，在我们脚边打盹儿。因为开着油汀的缘故，屋子里不冷不燥，温温热热，温度正是适宜。
我说那咱们来安排一次夜宵吧，我们放在周五怎么样？糖小姐说好啊好啊！
我说爸爸周五没有晚自习，他可以去接你，然后妈妈在家蒸大闸蟹等你们回来吃，怎么样？
糖小姐说好啊好啊，再弄点烧烤吧！我还想喝“1点点”！
我说完全没问题，你跟爸爸回来的路上带烧烤，“1点点”叫外卖。
于是我们就这么快乐地决定了。
周五晚上，已经是九点钟，我们坐在依旧温热的房间里，嗑大闸蟹，吃烧烤，有饮料，也有黄酒。
糖小姐终于可以玩手机游戏了，因为她什么都不用负责，我把大闸蟹的肉剥好放在她的碗里，她只负责吃喝就可以了。
糖爸更什么都不用负责了，大闸蟹肉多的地方肯定被他最先吃完，剩下的爪子扔在一边，我就是磕爪子，磕出来的大块肉给糖小姐，小碎肉，给我们的猫咪伊娃。
我们有两只猫，一只叫伊娃，超级爱吃大闸蟹，另一只叫瓦莉的，却从来不吃。
糖小姐边吃边玩儿，还边对我说：“妈妈，你也吃呀。”我说妈妈不吃，她就非得拿一大块蟹肉，蘸了醋送到我嘴里。
就这样，我嗑着大闸蟹，给糖小姐一块儿，给伊娃一块儿，给糖小姐一块儿，再给伊娃一块儿……终于都嗑完了，伊娃“咔嚓”一下，把刚才吃下去的都给我吐了出来。
……我说伊娃你太客气了，妈妈不吃……
糖小姐看了一眼，气定神闲地说：“伊娃又吐啦？没事儿，这是常事儿。”
糖爸也吃够了，于是开始带他女儿“开黑”——据说这就是要开始玩王者荣耀了。
一般是在周末，爸爸会带她玩几局游戏。糖小姐并不迷恋游戏，她只是特别喜欢跟爸爸一起玩游戏的感觉，就像大家一起围着桌子吃大闸蟹的感觉。
这感觉，是家的感觉，是家的友好和谐的感觉，是我从小便期待，但从来没能够得到过的感觉。
但我跟糖小姐的爸爸，都在尽力给她。
一个孩子，不管男孩还是女孩，父爱永远不能缺失，也不可缺失。
糖小姐特别爱跟爸爸一起玩儿，用她的话来说，叫“跟爸爸一起浪”。而糖爸，是我从来没见过的爸爸类型。
比如假期的深夜11点，他可以带女儿去吃火锅喝羊汤；他任女儿随意欺负，连我都看不下去的时候，他还不停为女儿找理由；他们经常背后一起说我坏话，把她送回来后，两个人又争先在我面前告彼此的状；他从来没说过女儿一句重话，更不用说动手。
他们爷俩特别特别像。
比如房间里开着空调或油汀，进出房间时门总是开着；比如天气明明不冷，进了卫生间也要开浴霸，并且不关；明明天气还不是很热，但睡觉必须要开空调；小厨宝烧好热水，从来不会关；袜子脱下来随手一扔，想穿的时候永远找不到另一只；休息的时候都特别享受躺在床上，有人给切水果给端水的时光……
说白了，就是他们都很会享受，也非常乐于享受。
我跟糖爸在一起时，只要家里有东西坏了，他永远都是一句：“坏了？换新的吧。”
可这些在我看来，明明是可以修好的啊！
他可从来不委屈自己，自从苹果有了iPod开始，大概所有产品他都买过；只要有肉，绝对不吃青菜；喜欢玩网络游戏的时候，也特别舍得给自己买装备。他才不会考虑什么性价比，只要喜欢，只要可以让自己开心。
我生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骨子里，总是有着老派的生活习惯。
比如东西不坏，从来不会换；比如稍微冷一些热一些，都觉得没什么，不必浪费电来取暖或纳凉；比如顺手关灯关电；比如好吃的总可着心爱的人吃，剩下的自己吃；比如总是舍不得，女儿啃剩下的肥肥的苹果核，我总要再遛一遍；比如买东西总要考虑个性价比……
也许真是因为我是70后，也许是因为从小家里太穷，也许是因为我的性格就是这样……但我一直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直到某次因为糖小姐太乐于泡温泉，我发了朋友圈，说这真是一个乐于享受的小孩儿啊，有人留言说：这就对了。
我突然就明白了：在有限能力与资本的前提下，尽力让自己享受，有什么错呢？活着，不就应该这样吗？
该吃苦的时候不抱怨他人与命运，该享受的时候不亏待自己，这才是正确的生活态度不是吗？
我开始觉得，从前抱怨糖爸的那些话，真是太不正确了。只要自己有工作能力，有赚钱的能力，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自己的生活更加便利舒服，让自己的心更加熨帖，实在无可非议。
而我自己，其实潜意识里也一直希望女儿不要像我一样，因为太过于懂事而过于考虑别人的感受。比如她遇到好吃的总要想到我，我会告诉她，一定要自己先吃，再去想别人；比如有时她过于善良受到同学欺负，我总要教她如何反击。
而我有十足的把握相信，我们给糖小姐的，不是“纵容”，而是平等与宽容，以糖小姐的性情与品性，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惯”坏。
因此昨天晚上我问她想吃什么水果，她说想吃大梨时，我说梨太大，咱们削一半吧。她说好，不够吃了再削另一半。我明确地拒绝了她：哦不，女儿，妈妈只能给你削一半，之后妈妈就要休息了，不会再为你削另一半梨了。
她说：好的妈妈，完全可以，你好好休息。
我终于知道，当我把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考虑时，会得到他人的支持，哪怕对方是最亲密的人。
只是，一个人骨子里带来的东西，真的很难改变。
石康在《北京姑娘》里，有两段对70后姑娘的描述：
“一直喜欢70年代左右出生的姑娘，有股子大气的劲头儿，就是常人所说的‘正室范儿’，也就是从开头便肯与男友同甘共苦，处处事事替男朋友着想。一般来讲，若是她们相中了一个男友，经常会在很长时间内，处于一种‘认栽’的状态：如果满意，那么就几乎成天欢天喜地的；如果不满意，她们也会拖上一阵子，默默地等待着男友犯错误，若是男友不犯错误，经常会听到她们悄悄地抱怨——这可怎么办呢？甩了他怪不好意思的。潜台词是:她们通常是有良心而主动的。
喜欢70年代出生的姑娘，还因为一些共同习惯，一起到郊外野游时，她们兴致盎然，爬山涉水，谈笑风生。随便一个农民家的土炕，她们踢掉鞋便跳上去，丝毫也没有觉得不妥。再脏的农民厕所她们也敢上，当然有时是跑到厕所外面上，再难吃的农家饭菜她们也敢吃，并且声称吃过更难吃的。她们的穿戴通常十分草率，以舒服为主，这样，她们显得干净利索，当然，如果偶然遇到特别讲究的场合，她们也会穿戴得十分恰当。与她们过事儿时，她们总是值得信任的，她们的要求不会过分，她们的行为准则一般会有一种一贯性，叫你觉得稳妥可靠。现在，这一拨儿姑娘按部就班地恋爱、工作、结婚、生子，慢慢地消失在一个个家庭里，消失在谈情的各种情场上，她们的精神也缺少传承，这使我十分同情80年代左右出生的男生，因为他们要面对的，是另一种姑娘……”
这两段描述，非常贴切，也非常真实。这就是我啊，一个生于70后的东北大妞儿。
是的，我改变不了，永远改变不了愿意做一切来换得心爱之人的舒适幸福，但我想，这并不妨碍我善待自己啊。
虽然从善待别人到善待自己的这条路，走得有点漫长，付出有点惨烈，好在我明明白白地活过来了：只有对自己真正好，才会在对别人好时毫无怨气；只有真正地爱过自己，才会在爱别人的时候游刃有余。
所以我必须承认，年轻的时候，我的一些想法，是错误的。
每个人都有足够的理由努力工作与赚钱，然后有足够的理由享受自己应该享受的，这本来就是正确的道理。
当然，我已经知道了，这些人里面，应该包括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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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旗
自媒体人，东北女子客居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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