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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年青
文/杜松子

  1

  “你踢我一脚吧。”路措突然回头,目光投向地面,给了我一个摸不清深浅的侧脸。

  他突然这么来一句,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在我“啊”了一声后,他闷闷地重复了一遍。骑车时稍微弓起的脊背的轮廓透过黑色的T恤,这种稍微感觉稍微减轻了我们的距离感,衬托得他语气里多多少少减了些往日里的淡漠。

  “踢我一脚吧,还是捶我一拳,”他说这话的时候稍微降低了骑车的速度,“……别哭了。”

  态度比往日应该是柔软些了的。

  他削瘦的脊背一下下若有若无地触碰着我有些线条僵硬的肩膀,我微微仰头看向他逆光的背影,仰视的视角给了他一个有安全感的、令人安心的后背。恍神的一刹那,我差点把头轻轻地依靠过去。

  我输掉了运动会上的比赛,一千三百米,当终点就在我眼前晃晃悠悠地迎风招展的时候,当即将胜利的欣喜在我眼前盘旋的时候,当我准备好振臂高呼的时候,突然觉得双腿一软,地面就逼近我的脸了。

  让我伤心的重点并不是这个失之交臂的桂冠,而是:我在全校人民面前摔倒了,还是双臂展开的姿势。

  不过令人高兴的是,上帝并没有遗弃我,他在我脸上轻轻的来了一巴掌后,又万分温情地揉了揉我发红的脸。在那一个瞬间之后从涌过来扶起我的人群间,我看见了路措。他被人们排挤在外,站在一个并不算太靠近我的地方。似乎是犹豫了一瞬间,他走过来,说:“你回家吧,我送你。”

  在我还看着他发愣的时候,人们同意了。

  在那之后的很多年里,我鲜少记起路措英挺漂亮,却总是冰凉的眉眼。唯独那个晴日里遮住了我半个视野的、瘦削的,微微弓起背的背影,在我那些逝去的青涩岁月里,像是被水滴放大过般,清晰而透明。

  2

  我记得。

  不如说是“我觉得”才更为贴切。

  我觉得,自己对路措朦朦胧胧的好感产生明确的质的飞跃时值初一,那是夏日余温未散的九月。

  也就是说,夏末秋初的初一的九月,我终于认识到了自己对路措是毫无希望的暗恋。

  因为他让我踹他一脚。

  3

  从小学时候“模范生”这个概念在我的头脑里模模糊糊地成形开始,我便一直是个明明价值观和很多小女生一样通俗却不以为然而且故作清高的模范生。

  而“人气”这个概念被我所接受,则是始于小学后期,路措作为一名的转学生出现在我的身边。

  我的确是没有从初次见到他就具有“把他的每一个举手投足都牢牢地烙在脑海里”这样痴情而又惊人的能力。不客气地说来,一直到初中,路措逐渐挺拔的少年模样才逐渐在我心头刻下更为细腻的痕迹。

  而后来,在阿渡那个远比我爱得深沉爱得久远的姑娘的描述里,刚刚转学来的路措还只是个家境优越,温和腼腆的漂亮男孩。

  阿渡说,路措被萧赫花了一年的时间彻彻底底地带到了不良少年的不归路上。

  现在想来,真不知道这是个好事,还是个坏事。

  4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萧赫在不为我所知的情况下给我安上了被众人广为传唱的“配偶”的标签,当然他说得挺不堪入耳的。

  一群头发柔软的十二岁孩子间的事情,即使我也曾是他们中的一员,但站在当下再回望那些时日,也觉得不过是些拙劣的闹剧罢了。可细想来,处在那个洪流中努力想让自己从幼稚群体脱俗却反而显得更加拙劣可笑的自己,演得的确是十分投入。

  在嗔怒着小打小闹地和萧赫展开拉锯战后,我倒也藉此和路措多多少少有了往来。

  如和他们有些距离时所看到的,萧赫实在是暴躁而又闷骚,路措也是表里如一的冷漠,虽然说实在的这个词用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身上是如此的不和谐。

  那时候我便开始意识到路措的锋芒。

  何然十分亲昵地和我并肩坐在家里的大沙发上,尽管我们并不是十分熟络。

  她稍微把头靠近我这边,用一种颇为庄重的语气问我:“你知道吗?咱们班,好多人都喜欢路措呢。”

  “啊,”我摆出一份了然的表情,“可以理解的,小孩子嘛。”

  何然哄笑着推了我一下,但是她的话题并没有被打断:“你觉着他怎么样?”

  这时候再装傻是多么的不合时宜。

  “他挺不错的。”我轻描淡写地说。

  “那和萧赫比呢?”

  “我不喜欢萧赫,”我转换话题道,“那你呢?”

  “好吧不提他,”何然是个个性爽快相貌漂亮的人,“我挺喜欢他的。”

  哦,我想,果不其然。

  让我记得这个平淡到不能再平淡的对话的事情发生在隔天。

  路措和何然交往了。

  那是一段可爱却也挺成熟的小学生的爱情。

  5

  不知道什么原因,小学毕业没有像往届那样举行一场隆重的毕业典礼,这也就直接导致了,直到暑假过半,我也还没有一种“暑假毕业了”的实感。

  也就没有给我留下那股似是还非的唏嘘。

  以毕业为契机,我们两个有一年的时间都没有再见面。

  这么说也不对,我们有很小的几率在楼道里有个擦肩而过的碰面。有时候我们会打个招呼,但更多的时候我们会对视一秒便移开目光,装作谁也没有看见谁。

  说到底这一年并没有在我对他朦朦胧胧的好感上留下什么灰尘。

  初二分班的时候,我奇迹般的再度从班级名单上看见了路措的名字。

  那一瞬间,即使是我这样一直努力维持自持的人,也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6

  我们之间很少有讲话,并非像所有应该发生的那样理所当然的“在一个陌生的班级里,仅有的熟识的两个人迅速打得火热”。偶尔,上课的时候我可以感觉到他投向我的视线,于是我便假装什么也没有的样子,做作地摆出某种自如的姿态来证明自己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

  我和路措一直处在一种尴尬的沉默对峙中,尽管我们的座位离得并不近。

  而真正让我们之间有了稍微正常的沟通的契机,发生在一个月之后。

  某节课的课间,他突然到闲坐着的我的座位旁,难得一见地主动挑开了话题:“这礼拜日,出去吗?”

  “啊?”

  他简短地说明了情况,似乎是班上有谁邀请了他出去玩,但是正如我所知道的,他并不是那种惯于和一帮不太热络的人群聚的自来熟生物,便就进拉拢了我这个熟人……的样子。

  当时我不动声色地端详了他的脸色来着,但是我从这样的人的脸上打算端详出什么来呢?可是——我就是,呃,你懂的,为什么我就是不好意思答应呢?

  “你去不?”路措偏着头盯着我。

  “啊……”

  “去吧。”他用一种哄我的语气说。

  “啊……”我终究还是敌不过那种语气,“行。”

  小聚当天,为了避免出现一帮人眼看着我一步步走过去这种让人胃疼的事情发生,我提前一会儿就到了约定的地点。

  我站定后,四个五彩缤纷的小伙子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那一瞬间我的脑海里满是绚烂的“非主流”三个大字雄赳赳气昂昂地飞来飞去。

  他们到我身边停了下来,我认出了他们,是新班级里常常勾肩搭背在一起的几个人。我撑起微笑冲他们点了点头,便赶快移开目光等待路措的出现。

  我一言不发地伫立了十分钟后,路措姗姗来迟。我突然发现,他那件只印了一个logo的黑T恤在周围的廉价的紫色夹克衫的烘托下简直就是某个品牌秋装发布会上的压台货。

  路措在我身边站定,瞥了他们一眼又看向我,挑了一边嘴角轻轻地笑了一下。我不太清楚那表示了什么,不过依我看来大概是对他们的嗤笑,在他脸上这样的笑着实难得一见。

  “还有几个人?”我平复好自己的心情,问他。

  “没了。”

  我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表情,但是路措十分不给面子地再度笑了。

  可以连着看到路措的两个笑容,我们之间的距离多少是近了的吧。并排走着的时候,我这么想着,觉得有点高兴。

  7

  我向来是个心胸颇为宽广的人,能让我打心底里反感的人,着实不多,而作为女生,眼下大概是第一个。

  我用右手撑着下巴,斜眼瞥向正在讲台旁十分招眼地捧着数学书张牙舞爪地那头小鹿,眉头又是一阵剧烈的颤抖。

  嗯……开始了……

  一个淫笑着的男生A从右边走了过去,作势要拿走她手里那本书,小鹿马上就脸颊绯红地从讲台右边一个熟练的跳跃飞到了左边,嗔怪道:“你!”似乎是斟酌用词般短暂地停顿了一下,“讨厌!”

  或许有的人真的没有恶意,品质也不坏,没准还具备着葬花般这样温柔善良的好品质。但是你从骨子里就没办法接受这样旋转起来的DNA,就想我与生俱来的应激性就是不让我接近这种人。根据《圣经》,这也是一种原罪。这么想来,我便对自己对迟念念的深深反感不再怀有歉意了。

  忏悔完毕,我把注意再度集中到讲台上。她正双手作势防御地就着男生凶神恶煞的威逼步伐一步步往后退去,一直到无助地抵在墙角。

  这时候我终于不忍目睹地别过脸去,沉默地淫浸在教室前方营造出的欢声笑语的气氛里。

  又过了一会儿,迟念念终于满面红光地迈着步子咚咚作响地回到了座位。

  “他们怎么这样啊——”她一边抱怨着,一边气呼呼地在我身旁坐下。

  我干笑两声不知如何是好。

  我的同桌迟念念,娇生惯养的水灵灵的招女生讨厌和部分男生欢心的女生。

  长相平平但还比较耐看。

  她的男友在隔壁班,迟念念和我絮絮叨叨过很多遍关于他的事儿,却很少是关于他们的,即使如此,我也只是记住了他姓李这一个无关紧要的信息。

  其实有时候我觉得她也很值得被我抛洒些同情泪,因为那个李某似乎已经三番五次地想和她分手了。(我心中的阴暗面总是十分坦诚地笑开了花似的大喊:“这也难免啊!”)

  放学的时候,路措难得一见地在我桌子前做了停留。

  他把一只手放在我的笔记本上,稍微向我探着头,问:“这周日,出去吧?”

  见我一滞,他又补充道,“让他们自己去闹,咱们两个一起。”他停下来看着我,说,“不和他们一起。”

  我斜了一眼迟念念,她没有看向我。

  这次我并没有迟疑很久,和路措对视三秒后,我干脆地回答:“行。”

  他弯了弯眼:“那我走了。”

  他走后我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在想,难道除了要我一起出去,他真的没有什么别的话可说了吗?

  之后的周四周五,我都在一种莫名的惴惴不安中度过。

  周日。

  我是在淅沥的雨声中醒过来的,雨势并不大,但足够让我心烦。

  非常焦虑。我心情混乱地在衣柜前踌躇了半个小时,想找一身适合的衣服,你知道这种时候是很困难的,特别是对我这种人来说。它既要比平时的精巧一些,又要显得自己没有太用心挑选过。

  我一边焦虑的在衣柜前踱来踱去,一边想道,要是自己没有答应他就好了。

  吃午饭的时候,我又产生了新的焦虑:这雨会停的吧?下的并不很大啊。

  两点的时候。我站在门前,望着它磅礴的架势,终于认识到了这场雨的不可逆性。我既失望又庆幸地伫立了一会儿,脱下了刚刚穿上的鞋。

  换上睡衣窝进被子里时,我心情复杂地想:他会去吗?大概不会的吧,雨还是很大的。

  下雨天适合睡觉。

  醒来后便没有烦心事了。

  从床上爬起来时是五点。

  我登上QQ,桌面右下角一下子弹出了一串小图标。我忽略掉其他的,有些忐忑地打开那个灰白的小人头像。

  “在吗?”2:30。

  “你还和萧赫在一起吗?”3:20。

  路措一共发来了两条消息。

  我又看了看表,现在五点。

  “问这个干什么?”我打出了一行字。想了想觉得语气还是太过生硬,消去,打出了一行:“没有在一起”。

  三分钟过后,我修改成“我们根本就没有一起过好吧?”发了出去。

  就在这时,母亲突然从我斜后方逸了出来:“唉哟,小男生!”

  当着她的面,路措发过来一句话:“要么咱俩好吧。”

  我愣了一瞬间,本能地回复:“扯呢。”

  他迅速回复:“没有”。

  在身后灼灼的注视下,我啪啦啪啦地说出了这样的话:“我可是好学生。”

  ——你能知道当我发出去后自己有多想死吗。

  过了一会儿,我忐忑地打开再度闪烁起来的对话框。

  路措说:“哦。”

  哦。

  母亲在我身后调笑了一句什么,我别扭地冲她笑了笑。

  第二天我回到学校,看见路措难得一见的比我早坐到了座位上,在落座之前,我一路都在偷偷瞄路措的脸色,然而什么结果都没有瞄出来,他也没有看向我。

  怎么说呢,尽管和料想的差不多,但是有点失落。

  8

  我曾经尝试者回忆,什么时候开始路措改变了他沉默寡言的性格。但是我没有成功。

  他似乎突然就不再厌烦那些粗俗的、勾肩搭背的“伙伴”们,不再厌烦出入那些冗杂的场所,不再给别人冷眼。

  当我意识到他的改变时,他竟然已经加入了捉弄迟念念的阵营里。

  于是我便不再能气定神闲地观赏他们,就像以前我做的那样。我开始不停地把目光瞄向娇羞又吵闹的角落,一边思忖着自己这是什么心态。

  现在迟念念正追着路措满楼道跑,为了要回被他拿在手里的政治课本。我的确是看不到,但是整个楼道都能听到。

  这时候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他们:“喂!你!”

  那是何然。

  “别再让我看见你犯贱。”她这样甩下了一句话。

  没有人说话。

  说到何然,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和路措分的手,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何然始终是喜欢他的。很多时候我都会想,她和路措才是真正的金童玉女,我从没有嫉妒过,我只是很羡慕。

  如果他们两个在一起,对我来说甚至是种安慰。

  然而事实总是不给人们什么想象的余地。

  当天下午,迟念念便从上午的打击中恢复了过来,上课的时候,捅了捅我的胳膊,神秘兮兮地递给我一张纸条。

  我打开,上面只写了一行小字:“你知道路措喜欢谁吗?”

  说来惭愧,我脑海中一直残余着这种恬不知耻的期盼,这似乎是青春期少女的通病,我是说,路措,有没有那么一定的几率,……

  是不是A?我随手写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名字上了去,然后心满意足地看着她打开纸条,然后露出了一副“你怎么会这么想?”的表情。

  那难道是B?

  这么几个来回之后,我都为自己的虚伪感到羞愧了。而迟念念也终于按捺不住,低头唰唰唰地在纸条上写了什么,犹豫了一下,又唰唰唰地涂掉,这样重复了一会儿,把成品递给了我。

  我小鹿乱撞地打开了纸条,在几条浓重的蓝色线团下面这样写道:其实他正在追我。

  我十分清晰地记得自己当时的震惊。在我认真地读了四五遍之后,我才用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回望她:“真的假的?”

  显然她自动忽略了我对她魅力的怀疑,非常郑重地点头道:“真的,他从上周就开始了,我本来不想说出去的……”

  我控制住自己表情的抽搐,说:“他就这样啦别跟他认真,不用理他。”

  她还极力地想证明些什么:“不,他是认真的!”

  我知道她那种欢欣而自豪的可耻心理,那真让人恶心。

  “你说我该怎么办啊……“她很是苦恼的样子,”我怕伤了他的心呀……”

  封上她的嘴,就用我桌兜里的针线,我可以为她准备粉红色的棉线。

  我表面上面无表情甚至可以说是庄重地点了点头,心里恶毒地这么想着。

  9

  我理解他们会喜欢水灵灵羞答答的女生,迟念念的人品怎样暂且不论,但是作为一个站在身边的女生,起码是可以看的。

  但是我不理解为什么路措也会喜欢这样的人。

  也许他只是想那些青春期的傻小伙子一样,需要一个可以被叫做女朋友的人。

  可是他毕竟是路措,路措为什么会需要那样的人呢。

  他已经把桌子搬到了迟念念的前面,竟然没有人制止。

  上课的时候他不停地回头和迟念念打打闹闹,有时候他会注意到一旁露出玩味表情盯着他的我,他便笑着问:“你干嘛啊?”

  我坏笑着不答话,而迟念念就会懂了些什么似的,嗔怒而又娇羞地推我一把:“讨厌!”

  那个自作多情的女人。

  日复一日这样的嬉闹,我也算是见怪不怪了,没有像爱屋及乌那样的神奇效果,反而是连带着路措,我也产生了一种避之唯恐不及的感觉。

  会看上迟念念这样的女人,他也不过如此,我常常这么安慰自己。

  不知是否是这种念头起了作用,那些本应该是扎眼的场景渐渐不再那么令我眼红,只是日益加深了我的不适而已。

  可是我清楚,我一直清楚。

  每当我看到路措那个清冷漂亮的侧脸,我的目光终究是柔软的。

  10

  不尴不尬的境界持续了两个月。这天下午——这是十分晴好的一天。

  迟念念在我身旁哭哭啼啼地落座。

  从她断断续续的哽咽的叙述中我了解到那位身份和态度始终都不明朗的李某终于给她里最猛烈的一记下勾拳。

  不过对我而言毕竟只是一个我早就预料到了的分手。  对着她红肿的眼睛我有一瞬间的怜悯,然而这种感情不出一分钟便被另一种不安所取代。我瞥了一眼前面的路措,很显然他应该已经从我们的对话中摸清楚了底细,即使他没有,他也迟早会知道——也不会太迟。

  他没有转过身来,只是给我们一个没有动作的背影。

  他最好永远都这样,永远不要对她转过身来。

  不过他们终究还是更加肆无忌惮得让我不见天日了了起来。

  这之后又过了一个月。

  他们始终没有一个明确的关系,我没有兀自断定这是谁的缘故,我也完全不想知道。再然后,还没等我再偷偷摸摸地想些什么鬼主意,另一件决定我的走向的事情发生了。

  我拎着包像很多个往日一样走进了家门,母亲难得地坐在客厅里静候着我的归来。在我的右脚买进客厅的一瞬间,她一下子从某个角落里窜了出来,满面红光地一把抓住我的手:“闺女你可太争气了!”

  我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干巴巴地点了点头。

  “你猜怎么了?”她接着努力地炒热气氛,我却十分不给面子地摇了摇头。

  “你被光华录了!”

  哦!那的确是厉害。

  光华是一所十分厉害的重点中学,不过除此之外我了解的并不多。

  “那儿每年只特招十名学生,虽然是住宿,但是条件绝对实打实的啊闺女!”

  母亲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接着说道:“你可以提前过上暑假了。这么吧,我改天送你先去光华看看。”

  “哇。”我说。

  这不就是说——

  我不用参加壮烈的中考复习了。

  也不用天天起早贪黑了。

  还不用看见他们两个了。

  这么想着,我又点了点头:“哇,太帅了。”

  11

  三天后母亲开车送我去看学校。

  车停在小区的门口,我走过去打开车门的一瞬间,正巧路措骑车往这边过来,我犹豫了一下是不是要再等一小会儿,等他过来,然后打个招呼。

  “上车啊。”母亲隔着一层玻璃冲我叫道。

  我又迟疑了一下,还是进了车里。启动车子的时候,他正好从窗边路过。这时候我才看到坐在他后面的晃悠着双腿的迟念念。视线稍微移动一下就可以注意到她揽着路措的胳膊。

  那只是一个极短暂的过程,然而我看在眼里,却又那么清晰。我甚至可以感受到他们经过我的那一刻卷起的风和尘土的气味透过紧闭的车窗,直向我扑面而来。

  我眯了眯眼,靠上座位。一个念头蓦地在我眼前极具韵律感地跳动了起来:一年前我坐在那个位置的时候,还紧绷着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如果当初,尽管只是一下,我试试像她那样,轻轻地伸出自己僵硬的手臂揽住他的腰,如果我这么做了。

  ——如果我这么做了呢?

  12

  我没有再回过那所中学。

  母亲曾问过我是否要再回去正式地和他们道别一次,我想了想,回答她,还是算了。

  她没有劝我再和他们聚一聚,大概这种不咸不淡的回答正是她所期望听到的,她从来没指望我和谁扯上什么太深的联系。

  再然后呢?

  我经历了正常的升学,进入了新的中学。新班级里的人都很友善,同样的。也让人觉得疏远。至少这是他们留给我的感觉。

  我和以前的同学逐渐失去了联系,唯独有一个人,我们还维持着相对客观的联系频率。

  在电话里面,她鲜少提到关于路措的事情,而我也从来没有开口去问。

  她依旧是语调娇惯,但是话题一直很连贯。

  我甚至会开始想念那些和她同桌时候的日子。

  我想念迟念念,而我和路措则完全失去了联系。

  13

  我小学时遇见了路措。一直到初三的大部分时间里,我们一直处于一种可以看见彼此的状态,但是只是“可以”和“看见”。

  现在我十六岁,我想我已经可以不再多躲闪闪地,坦然地和他问好。

  可我见不到他。

  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有的时候我躺在宿舍的床上,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我会想起他。

  我会想,如果那个有着邀约的下午没有大雨,或者当我忐忑地打开那个对话框的时候,母亲并没有在我的身边。

  我和路措,又会是怎样。

  14

  很久之后的一天,我坐长途汽车回到家里。

  拉着行李箱经过某个路口的时候,我突然收住了步子。

  路的对面是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我盯着那个侧对着我的轮廓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他。

  但是过了这么久,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够准确地回想起他的样子。对面的人比记忆里的身影高了半头,黑色的头发服帖的样子多多少少的衬得他英挺的侧脸变得温润了起来。

  他似乎是感到了我的视线,停下了脚步循着我的方向望了过来。

  那是一场平静的对视。

  我向他笑笑,转过身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去。

  我终究没有认出他究竟是不是我记忆里那个眉眼漂亮狡黠,却始终冰冰凉凉的人。

  时日沉淀得久了,我知道,这才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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